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立刻躲到门后边。
屋外,脚步声逐渐逼近，府里下人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见。
“你听错了吧？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我有点不放心，还是进去看看吧。万一书房放了很重要的东西，又有贼人溜进去...”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入眼的是整齐的书房，所有东西都被摆放在应有的位置，哪有什么人影？
“我就说吧！书房里什么人都没有！”
“看来真是我听错了。”
门再次被合上，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
紧贴在房门后的卫灵绾，顿时松了口气，不过心思却活泛开了。
重要的东西，书房，还有莫名出现在这里的美人。
她目光移到那两人身上，好奇又小心地开口问道。
“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刚刚才缓下来紧张气氛，瞬间又变得凝滞。
莫辰淮的手,已经在卫灵绾看不见角落里，悄悄搭在银针上。
让她发现自己已经是大忌，若再让她知道这次来的目的，就算对她再感兴趣也不能留。
不等莫辰淮回答，卫灵绾又一步跨到他身边,双手搭在他的右手上。
“你们在找什么东西？知道它长什么样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犹豫了片刻，她又底气不足的补充。
“我最会找东西了。”
莫辰淮眼中闪过一抹错愕，冷峻的面容有些维持不住，这人...
他活了二十几年，像卫灵绾这样的女子,却是第一次见，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是不相信我吗？”
见美人不搭话，卫灵绾问得十分小心，神情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委屈和讨好。
哪怕莫辰淮再三告诫自己，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她的伪装，不能相信她。
可看到那双杏眼，还是不由自主地摇头。
“没有，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唉，是这样啊！”
莫辰淮颔首不欲再答，韩英看懂了他的意思，推著轮椅就要走。
好不容易才见到美人，卫灵绾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一双小手，猛然间抓住扶手，硬生生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你，这就要走了吗？”
回答她的是韩英冷硬的声音：“卫小姐，请放开。”
卫灵绾当然不肯放，如果今天就这么让他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而且，她至今连美人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打定了主意，卫灵绾壮著胆子，决定和身前之人谈个条件。
“其实，想让我放开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以后去哪儿可以找到你？宁王府吗？”
沉默良久，莫辰淮轻叹了一声。
“卫小姐可以叫我南淮，我就住在宁王府，是宁王...的客卿。”
“南—淮—，”卫灵绾耐不住心中的窃喜，笑得连嘴都合不上。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南淮！”
没了她的阻挠，主仆二人迅速离开书房，回到原来的花园小径。
“王爷，您这是为什么？”
话虽然没头没尾，莫辰淮却知道他的意思。
南淮是先太后为他取的字，这世上也就太后曾经这般唤他，如今却被他告知了一个黄毛丫头。
“可能是觉得，她很有意思吧？”
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又微微勾起。
细看之下和平日里无甚区别，韩英却能明显察觉到，王爷今天似乎很开心。
“小姐，您去哪儿了，奴婢都急死了！”
主子突然离开，清水也不敢乱跑，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去看美人了呀！”
卫灵绾捂著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
只是弯成月牙的眉眼，已经暴露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南淮，美人！
美人，南淮！
离开席位已经许久，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莫辰淮打算抄小路回去。
然而刚到拐角，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就毫无预警地闯入耳中。
“松哥哥，你近来可好？”
莫辰淮低眉思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席间名字里带“松”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我一切都好，倒是清瑶妹妹你怎么样？我听弄墨说，卫灵绾打你了？”
和他猜想的一样，声音的主人，正是国公府世子，岳银松。
此外，还有一个名字让他有些在意。
卫灵绾，打人？
他不由想到，之前她笑得心无芥蒂的模样。
另一边，对话还在继续。
“没有，没有的事！姐姐她待我极好，怎么会打我呢！”
“瑶瑶！你不要再为她遮掩，我全都听弄墨说了。”
这话就像是一根针，戳破了顾清瑶所有的伪装，她的声音顷刻间就染上了哭腔。
“松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她也只是心悦于你，所以见不惯我与你亲近。我不怪她，真的！”
呵，心悦？岳银松？
那双杏眼，又一次在脑海中蹦出来。
这样的卫灵绾，竟是心悦岳银松，这样的人吗？
“韩英，换条路吧。
“是。”
花宴持续到下午就结束了，卫灵绾心情颇好地回了将军府，然后直奔书房。
画鬼吓顾清瑶，已经没那么好玩儿了，当务之急还是把灵气用在正道上。
比如为南淮炼丹解毒，然后就又可以见他啦！
将想要的东西列成清单，卫灵绾叫来了清风。
“清风你明天出门一趟，帮我把这些东西买回来。”
清风展开看了一眼，心中奇怪：“小姐买药材做什么？”
“仙人自有妙用。”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过是主子的吩咐，清风自然会照办。
第二天一大早，清风就离开了卫府。
与此同时，顾清瑶却觉得坐立不安。
她能感觉到，受过家法醒来后，卫灵绾就变了。
行事说话不像之前那么冲动，一点就著，甚至还能低头和人道歉。
最关键的，还是那幅画。
如果不是她急中生智，让弄墨叫了松哥哥出去，他就会看到那幅画了。
对于这一切，别人可能会认为，卫灵绾是长大了，懂事了。
可顾清瑶却觉得，真相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泼墨山水，写意风流，这绝对不是卫灵绾可以画出来的。
除非，她不是卫灵绾！
清风到了下午才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大包袱。
“都买回来了？”
卫灵绾兴致冲冲地打开，清单上的药材一样没少，还有一个小丹炉。
“小姐买这么多药材回来做什么？还买了丹炉？”
清水知道，清风一大早就被小姐指派出门，却没想到是去买了这些东西。
“小姐，你该不会是要修仙炼丹吧？”
“怎么？不行啊？”
少女拢起包袱，抬步就要往外走。
白日里，她已经让清水收拾出一间空屋子，正好拿来用。
才走到门口，一个小丫头突然急匆匆地进了门。
“三小姐，表小姐来了，说是要见您。”氤氲的茶香，沉默到极致的氛围，还有下首坐着的顾清瑶。
卫灵绾素来不喜欢喝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又放回原处。
“姐姐你还是这般，不爱品茶。”
我爱不爱喝茶，和你有关系？
少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来我这儿，就为了说这么句废话？”
瞧见她被自己哽得说不出话，卫灵绾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她应该在给南淮炼药了，结果却被这个不速之客打乱。
顾清瑶咬著下唇，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她总得探出这人，到底是不是卫灵绾。
“姐姐误会了，其实妹妹这次来，是想要与姐姐和解的。”
见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继续道。
“我与姐姐同为卫家子女，这般敌对，会让长辈忧心的。”
卫灵绾差点没被她这话笑死。
同为卫家子女？
你怕不是还没睡醒？
“我说顾小姐，这都下午了，你怎么还在做白日梦？你一个姓顾的，怎么就成了我卫家的子女了？
还是你觉得，我母亲真的会认你为义女？”
顾清瑶被她这话刺得，面颊肉眼可见地变红。
虽然卫夫人再三保证，一定会将她认为干女儿。
可她到底还是不应该，这么急着说出来，而且还是在卫灵绾面前。
手绢被攥得死紧，顾清瑶的眼眶，也已经被逼红。
“清瑶知道姐姐不喜欢我，怨我抢走了夫人的注意力。
可我是真心把夫人当做母亲的，姐姐又为何这般不愿意认我呢？”
只要处于弱势就要落泪，卫灵绾对她的这番操作，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过她既然问了，自己就满足她呗。
“想知道是吧？好，我告诉你。
从边关回来的这几个月，算上昨天那次，我也才参加过两次花宴。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我第一次参加花宴，你的手帕交白婉宁，就知道我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草包呢？”
瞥见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卫灵绾笑得有几分嘲讽，继续道。
“还有上次我打你的那一鞭子。
你说怎么就那么巧，我刚打了你，祖母就突然出现了呢？”
“对了，今天清风出门的时候，我顺便让她打听了一下。
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狠辣又粗俗的恶毒小姐。
倒是你顾清瑶，竟是京都人人赞颂的大家闺秀。”
卫灵绾每说一个字，顾清瑶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连血色都没有了。
“就凭这些，你觉得我还会承认你吗？”
往日所做的事都被知晓，可顾清瑶不能认，她撑着一口气道。
“没有证据的事，还请姐姐不要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应该有数。”
卫灵绾灌下一大口茶，心中道了一声畅快，也懒得再和她纠缠。
“话我已经说完了。清风清水，送客！”
“顾小姐，请吧！”
她就是卫灵绾！
虽然连续被怼得哑口无言，顾清瑶还是试探到了结果。
这人就是卫灵绾！
她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冒牌货，不可能会知道这些，甚至记忆犹新。
也就是说，卫灵绾从回来的那天起，就在藏拙！
什么刁蛮任性不识字，全都是她装出来的！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宁王府里，依旧只有主屋的灯亮着。
一个黑衣人正跪在轮椅前，汇报自己查到的消息。
“王爷，属下已经证实。
十年前，顾将军的确接到了皇上的密令，查探您受伤的原因。”
“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他突然被安了个贪污的罪名，然后畏罪自杀了。
而顾夫人将唯一的女儿送往京城后，便带着所有家仆一同赴死。”
顾清瑶！
顾将军仅存的女儿，现在就借住在卫家。
莫辰淮不可避免地怀疑，如果顾将军查到了什么消息，那么卫将军，会不会也是知情者？
他可还记得，十年前的顾将军和卫峰卫将军，是亲密无间好兄弟。
既然如此，那些隐藏在黑暗下的真相，卫峰说不定也知道一二。
而她想要知道这些真相，就势必要接近卫家人。
卫灵绾！
莫辰淮温柔地轻抚著纸上的名字，眸子里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卫灵绾的药炼得很顺利，顺利到她成功用完所有灵气，最后只得了一小瓶。
药要趁热吃，所以今天晚上，就去找南淮美人吧！
等清风清水都睡下，她轻车熟路地离开卫家，摸到了宁王府。
王府内只有一盏灯亮着，在夜色中尤为显眼，卫灵绾缓了口气，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南淮，我来找你啦！”
“卫姑娘。”
莫辰淮放下书卷，没有一丝意外。
早在她进入王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
“我都说了，你可以喊我绾绾的。”
莫辰淮淡笑不答，无声的拒绝，卫灵绾也不在这上面纠结。
“对了，我今天是来给你送药的。”
说着，她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放到莫辰淮手里。
“一天一颗。等你吃完了，我再送新的过来。”
看着手里的瓷瓶，莫辰淮半晌都没有应话。
他的唇边，虽然还带着常见的笑意，可卫灵绾却一点都感受不到。
原本雀跃的心情，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冷却下来。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她睁著一双杏眼，问得十分诚恳，眸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莫辰淮偏偏不去看她。
他对眼前之人，已经放下了太多的戒心，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在卫灵绾眼中，莫辰淮这个动作，就是默认了自己回答。
她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害人之心。
“我不会害你的，真的！
你如果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着，她一把夺过莫辰淮手中的瓷瓶，毫不犹豫地倒出一颗药，咽下。
因为动作太过急切，她眼眶染了一圈红，声音也有几分哽咽
“这些药是我根据你体内的毒，一点点配出来的，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绝对不会有坏处。”
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她也是卫家的掌上明珠，被周围的亲人朋友宠著长大，何曾被人这般怀疑，受过这些委屈。
越想卫灵绾就越气，她像是赌气一般，将玉瓶重重地磕在桌上。
“反正药我已经做出来了，你爱吃不吃！”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身后，莫辰淮的五指捏在一起，久久没有松开。
“韩英，把它扔了吧！”“小姐，书房怎么多了这些树枝？需要扔掉吗？”
“你别动，我还有用。”
那天晚上，她从南淮的房间跑出来后，顺道去了一趟王府花园，一气之下就折了这许多回来。
得了吩咐，清水也不敢乱动这些树枝，只能站在主子身边伺候着。
“小姐，你今天又画鬼啊？”
在书房伺候的这些日子，清水已经数不清，自家小姐到底画了多少魔鬼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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