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应下，种马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就是不知道卫将军，舍不舍得了？”“洪侍郎此言不妥。”
又一位官员站了出来，“众所周知，卫三小姐和宁王殿下是陛下亲旨赐婚，即使卫将军为了大梁，愿意舍得女儿，三小姐也不能远嫁鞑靼。”
洪侍郎立刻出言反击：“难道在肖同僚眼中，三小姐竟比大梁的未来还重要吗？”
“所以在洪侍郎眼里，陛下的旨意就不重要了？”
“你！”
话说到这里，又回到了原点。
大梁的未来，陛下的旨意，哪一个都不能舍弃。
“卫爱卿，你的意思呢？”
佑宁帝最终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卫峰，或者说他要他的一个态度。
卫将军一步一步走到朝堂中央，每一步迈出去，都似有千斤重。
“回陛下，臣以为，不能嫁！”
嘴角的笑意，顷刻间消失殆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现在很不高兴。
“所以卫爱卿也以为，朕的天下比不上你的女儿吗？”
“臣不敢！”
卫峰整个人顿时趴伏在地上，整张脸都被埋在p;“大梁未来的宏图伟业，自是比臣的女儿重要。”
“只是陛下，您才下了旨意，将小女许配给宁王殿下，而宁王对这桩婚事也甚是满意。
若贸然将小女嫁到鞑靼，那宁王殿下该如何自处？若是被天下人知道，陛下您朝令夕改，百姓又会怎么看您？”
“臣实在不愿意，伤了陛下，又毁了您与宁王殿下的父子感情啊！”
佑宁帝有瞬间的愣神，从开始到现在，人人都提到了宁王，可好像从来都没人关心他的想法，包括他这个父亲。
自从十年前在战场上出了事，他的这个七儿子，就逐渐在众人眼中消失了。曾经毫不掩饰的锋芒，也早就被现实磨平。
若不是逢年过节，自己这个当父亲的，也很少能见到他。
说实话，佑宁帝对这个儿子，有爱，有悔，更有惧怕。
这是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
十五岁的莫辰淮，锋芒毕露，夺人眼球，不管站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如果说当时的他是太阳，那么莫辰渝和莫辰洋就是星星，连仰望他都不配。
至于他的父亲，则沦为月亮，只能在夜晚散发光彩。
对战蛮夷的战场上，他传回来的捷报一个接一个，似乎就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终于，他成了百姓口中的“不败战神”，百官眼中的未来天子。
那一刻，佑宁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老了，同时也慌了。
不过这种情绪，早在听闻他双腿残废，终身无法站起来时，就已经消失殆尽。
如今的宁王，只是一个废人。
思及至此，帝王的眸子里，又浮现出笑意。
“卫爱卿不必忧虑，宁王是朕的儿子，朕了解他。为了大梁，他必定会做出，让所有人满意的选择。”
“至于朕的旨意，可稍后再议，朕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想法，卫爱卿。”
所有的话都已经被堵死，除了妥协，卫峰已经别无选择。
可一想到女儿嫁到那个地方受苦，他就无法开口。
朝堂内陷入静默，似乎连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在等他表态。
就在此时，一个小内侍突然匆匆忙忙地小跑进来。
“启奏陛下，宫门出事了。”
佑宁帝瞥了一眼，地上松了一口气的卫峰，目色沉沉。
“出了何事？”
“回陛下，根据侍卫来报，京城的学子和百姓如今全都跪在宫门前，请求陛下以大局为重。”
“当真？”
佑宁帝没忍住从龙椅上站起身，“他们具体怎么说？”
小内侍偷偷瞥了一眼卫峰的背影，片刻才开口道：“学子和百姓都说，请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接受鞑靼大王子的和亲提议。”
“还有学子恳请卫将军，切莫为小家，忘了大家。”
这句话，彻底摧毁了卫峰的心理防线。
想他在边关率领将士保家卫国数十年，如今因为女儿的亲事，就被百姓指责忘记了大家。
心中气血不住上涌，最终还是冲破了阻碍，从口中喷涌而出，接着眼前就是一黑。
“卫将军！”
“卫将军！
今天一大早，卫灵绾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一个修士对危险的自然感知。
可是她不论怎么推演，都算不出来到底会发生何事，只怪她当初学的时候没用心。
不过老天也没让她等多久，刚用完朝食，书棋就传来消息。
“小姐，大门被一群书生和百姓围住了！”
“围住？”
之前的感觉再次出现，少女直觉和这事有关，随即问道：“他们有说什么？”
书棋犹犹豫地没敢回话，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
卫灵绾放轻了语气，柔着声音：“你直说，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撑得住。”
“他们，他们请小姐你，嫁给鞑靼的哈望王子。”
这个结果尚在她的预料之内，少女还算能接受，倒是身边的清水忍不住了。
“说得轻巧，感情和亲的不是他们？小姐，我这就去把那些人赶走！”
“清水！”
清风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沉默著摇头。
“书棋，母亲和祖母知道这事吗？”
“老夫人和夫人都已经知晓，如今正派新来的几个护院守在门口，谨防他们闯进来。”
“那就好。”
那些护院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浑身都是煞气，普通百姓应该不敢招惹。
现在最应该担心的，还是父亲那边。
和卫峰差不多，卫灵绾昨晚仅仅眯了一小会儿，就没再睡着。
她一直在分析，那个哈王要娶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别说什么一见钟情，少女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有数的，顶多算清秀可爱，一见钟情真的不至于。
既然如此，他要娶自己，必然是为了其他目的！
卫将军！
卫灵绾突然意识到卫将军的身份，他是大梁的护国将军，北境边关的守护神，鞑靼人眼中的恶魔。
如果他的女儿嫁到了鞑靼，万一以后大梁和他们再次开战，卫峰该如何自处？大梁又是否能将北境，放心地交到他手里。
不是卫灵绾夸自家人，就现在的大梁，能守卫北境的，只有卫峰。
一旦他被调离，鞑靼攻破那里的防线，只是时间问题。
谜底瞬间揭开。
以五百匹种马做诱饵，不管大梁咬不咬钩，鞑靼都不会吃亏。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与此同时，宁王府。
莫辰淮也已经看透了鞑靼人的算计。
“韩英，随本王进宫。”皇宫，凤安殿
这是大梁皇后的所属宫殿，宫里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是身份的象征。
凤安殿内部很空旷，除了那些看着华贵的摆件，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宫人。
皇后也不在意这些，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面目柔和。
“淮儿最近，进宫的次数有些频繁了。”
“心中挂念母后，所以来得勤了些。”
王位上的女人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本宫看你不是挂念我，而是挂念你那个未婚妻吧？”
鞑靼人求娶卫灵绾一事，现在已经闹得全城皆知，后宫作为最接近权利中心的地方，接受消息的速度也不会慢到哪儿去。
对于皇后的调侃，莫辰淮没有反驳，这就是承认了。
“上回为了娶她，你不惜动用宫里的人，这回你又要做什么？”
关于淑妃向皇帝提议，为卫灵绾和宁王赐婚，从来都不是偶然，而是莫辰淮暗中的谋划。
他知道岳国公府上的事，料准了岳国公夫人和淑妃的一举一动，也算计了卫灵绾的脾气。
少女第一次参加宫宴，女眷席位上发生的事，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心高气傲的淑妃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卫灵绾，可碍于她的身份，又无法做得太过，这个时候赐婚就是最好的报复手段。
皇帝众多的儿子里，嫁给谁，最有可能让卫灵绾“受罪”呢？
当然是成了废人的“宁王”殿下。
于是赐婚的圣旨，就到了宁王府和卫府。
算计了这一切的莫辰淮，从头到尾只是使唤了一个宫女，让她在淑妃跟前说了几句话。
这样的心计，皇后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胆寒。
若是他的腿还完好，大梁未来的皇帝......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现在的莫辰淮，注定和皇位无缘。
“说吧，这回需要本宫做什么？”
莫辰淮简单地，将鞑靼人的阴谋复述一遍，末了补充道：“还望母后，尽快将这一切告知父皇。”
王位上，皇后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紧蹙的眉头，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
若宁王说的是事实，大梁可就真的掉进了，鞑靼人制造的陷阱中了。
“你说的可属实？是否有证据？”
“证据儿臣暂时还没有找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鞑靼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他的这一观点，皇后也赞同。
皇后和卫灵绾一样，也是出身武将家庭，年幼的时候，甚至还女扮男装上过战场。
所以对鞑靼人，皇后比一般人知道的要多一些。
思虑片刻，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冷然道：“淮儿，本宫会在后宫帮你拖住陛下，可若想让他改口，还是需要证据。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宫里就有劳母后费心了。”
事情谈完，莫辰淮不敢久留，随即就告辞离开，皇后也没有拦着他。
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闪过一丝怀念。
“若本宫的女儿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身边的宫女没有应声，她们已经习惯了皇后娘娘，时不时地自言自语。
皇六子莫辰泽，皇后膝下唯一的儿子。只是他命不好，刚满周岁就染上天花疫了。
在他头七那天，皇七子莫辰淮出生，生母却撒手人寰。
皇帝念及皇后丧子，本想将这个儿子交给她养著，也能移个情。
然而淑妃听闻这一消息，却不安分了。
一旦七皇子养在皇后名下，日后他就会成为名义上的嫡子，等诸位皇子成年后，莫辰淮单单从身份上，就能压她的儿子一筹。
于是乎，尚在襁褓中的七殿下才到凤安殿几日，皇后就生了病，几乎也要跟着六皇子去了。
这个时候，有人指出，可能是七皇子克母。
佑宁帝当即就让人将他从凤安殿移出来，果然没过多久，皇后的病好了，只是莫辰淮却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如果不是太后当机立断，将他抱回了宫，如今的宁王殿下，可能早就死在了深宫里。
再说皇后，当年的她一开始也以为，莫辰淮克她，直到前些年她才想清楚，这根本就是淑妃的阴谋。
然而为时已晚，那时的莫辰淮已经成了宁王殿下，也成了一个废人。
为了弥补，皇后借着治腿的名义，对他多番照顾，两人也慢慢熟悉起来。
不过宁王并没有对她交付信任，谋划赐婚圣旨一事，皇后基本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她自己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莫辰淮也没打算承认。
这次和亲事件，若不是必须要借助宫中的力量，莫辰淮依旧不准备告诉她这些。
轿子行到了宫门，书生和普通百姓还未散去，一个个跪伏在地上，口中念著。
“请皇上收回赐婚旨意！请卫将军舍小家，保大家！”
莫辰淮松开门帘，声音森冷：“回府！”
可也在同时，一群人突然从宫门口冲出来、
“让让！让让！让让！”
“将军府的马车呢？”
“快让人通知将军府，卫将军在朝堂吐血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所有人顿时分成了两排，生怕耽误了。
因为整夜没睡，今早上朝的卫峰没敢骑马，而是坐的马车。
看见昏迷不醒的老爷，小厮也不敢耽搁，立刻扬起鞭子，驾着马车朝卫府的方向驶去。
宁王府的轿子因为刚刚这一出，没能及时离开，还停在原地。
轿子上的门帘再次被掀开，莫辰淮森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韩英，让郑明去一趟卫府。”
郑明是借住在宁王府的江湖名医，这人虽然没能解了他身上的毒，可莫辰淮对他的医术，还是非常认可的。
门口被堵死，父亲去上朝，大哥二哥也离了府。
就算卫灵绾已经摸透了鞑靼人的阴谋，现在也无人可商议，只能在府上干等著。
结果等著等著，就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
将军在朝堂上吐血，晕过去了！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少女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倒在地上。
“大夫呢？请大夫了吗？”
她是死拽著传话下人的手，眼白中瞬间蹦出了红丝。
“老夫人已经请人去叫了齐大夫，但可能要一会儿才能进府。”
卫灵绾稳了稳心神，她现在不能慌，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清风，随我去看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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