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卫三小姐和宁王殿下的婚约,早就已经下了圣旨，昭告了天下。鞑靼王子来得晚，所以才没收到消息。
如此一来，她又怎么能嫁到鞑靼？
况且就算没有和宁王的婚约，卫将军也不打算，将女儿嫁过去。
“哈望王子有所不知，小女已经和宁王殿下有了婚约，怕是不能嫁给你了。”
哈望没应他，嘴角挂上了胸有成竹的笑意，朝着佑宁帝再次行礼。
“若大梁皇上愿意与我们组成秦晋之好，我将代表我的部族承诺，愿意连续五年，每年赠百匹种马给大梁，按岁纳贡，绝不反悔。”
正准备再次拒绝的佑宁帝,心动了。或者说在场所有人，都心动了。
在如今这个世界，马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有多大，不言而喻。
大梁虽然打赢了鞑靼，可马匹的质量,却比他们差远了。与之相应的，骑兵也是不如人家。
作为游牧民族的鞑靼，他们的马健壮有力，脚程更是快上不少。
鞑靼的士兵有了它，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若大梁能引进他们的种马,那么未来大梁军队的实力，必能更上一层楼。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如今大梁的处境，南有蛮夷，北有鞑靼。
大梁的综合实力在他们之上，也就是这十年的事情。然而佑宁帝显然并不满足与此，他早就有吞并蛮夷和鞑靼的雄心。
如此一来，培育优秀的战马，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环。
这一刻，佑宁帝心里，已经同意了他的提议。
可他不能马上答应。
让卫灵绾嫁到皇室，是他一直都有的打算，这样他才能将大军放心地交到卫峰手里。
然而宁王和卫灵绾的婚约才定下来，还是他亲自写的圣旨。
若他现在应下哈望的提议，底下的官员会怎么想？以后的圣旨又有谁会放在眼里？
几番思量，佑宁帝又是呵呵一笑。
“大王子这般有诚意，朕若是直接拒绝，也显得不近人情。可正如卫爱卿所说，三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一女两嫁，怕是会徒惹非议，大王子可愿换个人？”
哈望坚定地摇头。
“恕我不能从命。相信大梁皇上知道，我们这次来，其实有和亲的打算。
而从卫三小姐进门那刻起，我便对她一见倾心。方才她又赢了我妹妹，我相信这样的女子如果能嫁到我们鞑靼，一定会为两国带来永久的和平。”
这就是非要卫灵绾不可了！
卫峰的眼神沉了下来，如果目光能杀人，哈望可能早已毙命了。
“爹！”
卫淼站到他身侧，脚下的步子随时准备迈出去。
就这么个玩意儿，还想娶绾？做梦对他来说比较实际一点。
且不说妹妹已有婚约在身，就单说卫家人在战场上，杀了多少大大的皇室子弟，这、绾若是嫁过去，岂不是狼入虎口。
想到这里，卫淼看了一眼身侧。
幸亏二弟说要透透气，所以跟在绾身后离开了，若是他在这里，场面可能更加无法收拾了。
“先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这种局面，嫁不嫁哈望，已经不是卫家人能决定的了。
就算卫峰有心想护着女儿，可为了大梁，他不能这般自私。
“启禀皇上，臣以为大王子这话欠妥。”
有一人站在了哈望的身侧，是户部的许尚书。
“此话怎讲？”
“回皇上，大梁和鞑靼和亲，我大梁是战胜国。按礼，应当是鞑靼公主嫁给我大梁男儿。怎么到大王子这里，就成我们大梁女子，嫁到你们鞑靼了？”
许尚书一言点醒了佑宁帝。
作为战胜国，应当是鞑靼的公主嫁到大梁才对。
他们此行带了诺尔娜，应该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爱卿说得有理。”
佑宁帝转脸去问哈望，眸子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大王子觉得呢？”
这样一来，种马他能拿到，卫峰也能捏在手里，是两全其美。
然而事情的走向，真的会按照佑宁帝的预想发展吗？
只听哈哈笑道：“这位大人说得没错，按照规矩，的确是我们应该将公主嫁到你们大梁。事实上，我原先也是这个打算。”
随意瞥了一眼位置上，还在因比试失败懊恼的小公主，他继续道：“只是那百匹种马，作为哈望的私心却是无法给了。”
“私心？”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哈望掩下了眸子里的得意，面上依旧非常谦逊。
卫峰刚刚放回去的心，现在又被提了起来。
“为了表示求娶卫三小姐的诚意，所以本王子愿意赠与大梁上百匹的种马。可若是让诺尔娜嫁给你们大梁男儿，这些便不需要了。”
话说到这里，所有诱人的条件和要求，都已经摆在佑宁帝面前，但看他要怎么选择了。
前殿和后殿之间的偏僻处，对这一切依旧一无所知的两人，还在对峙。
准确地说，是卫灵绾单方面和莫辰淮对峙。
“宁王殿下，不管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三番两次被你欺骗，我已经受够了。”
“绾，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向你隐瞒身份，并非出自我本意，我只是......”
只是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生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匆匆跑来的卫森打断。
两人相处多日，少女自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二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我一会儿再和你说，”
卫生微微喘着气，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认真道，“现在，绾你得赶紧和我离开这里。”
“离开？回家吗？可宫宴......”
“回什么家！我要带你逃走。”
“逃走？”
莫辰淮眉头紧蹙，卫灵绾没弄清事情的真相，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卫森却被她磨蹭得有些不耐烦。
“别管这么多了，你先跟我走再说。”
“二哥！”
少女反拉住他的手腕，固执地不肯走。
“让我和你走可以，但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吧？”
看她这模样，卫森也知道，不说清楚绾怕是不会和自己走。
随即就将自己刚刚偷听到的内容，全都复述了一遍。
“所以绾，如果你现在不和我走，过几天就会被嫁到鞑靼和亲了！”原本这些事，卫森也是不知道的。
正如之前卫淼所说，他在卫灵绾离开后，也紧跟着离席了。
本想和妹妹说几句话，顺便再比画几招，然而还没开口，就发现绾被另一个人叫住了。
彼时韩英被留在席上，莫辰淮心思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他。
见此，卫森也不好再出面，于是晃**了几圈，就准备回去。
结果才到门口，他就听到那个叫什么哈望的，竟然敢肖想她的宝贝妹妹，而且还拿上百匹的种马利诱，当真是可恶至极。
卫森本想直接冲上去，将那个狗屁大王子好好教训一顿。
打不了他妹妹，还不能打他了？
可就在步子迈出去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卫灵绾，想到了卫家。
他现在出去把哈王打一顿，自己的确舒服了，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的妹妹还是有可能会嫁过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带着绾离开。
没了绾，那个女王说不定就会换一个人娶了。
看来卫将军之前的三巴掌没有白打，让冲动的二公子，知道动脑子了。
只是想出来的办法，依旧漏洞百出，后患无穷。
与此同时，韩英也沉着一张脸，走到了三人跟前。
他是莫辰淮故意留在席上的，防止错过什么消息。
“王爷。”
“说吧，席上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已经收了所有的表情，狭长的眸子里，似乎在酝酿着风暴。
现在，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不是少女眼中的南淮，而是大梁的宁王，曾经的不败战神。
“大王子求娶三小姐，愿意每年上供百匹种马，连续五年，陛下似乎动心了。”
莫辰淮不禁冷笑，每年百匹，五年就是五百匹。
五百匹优质的种马，足够为大梁产下更加优质战马，武装战斗力更加强劲的骑兵，距离他的野心，也就更近了一步。
佑宁帝的谋划，莫辰淮一直都知道。
甚至可以说，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年少时期的自己，心高气傲，几乎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父皇想要一统三国，身为儿子的他，甘愿化作一把锋利的刀。
十三岁时就上了战场，率领大军打得蛮夷节败退，有几次几乎打到了他们的都城。
现在想来，还是真是讽刺。
虽然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人是谁，可他和自己刚刚转述的内容差不多，卫森立刻抓紧了卫灵绾。
“绾你都听到了，二哥没有骗你，现在你愿意和我走了吗？”
卫灵绾从来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不就是和人家公主比试了一场，结果却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摇著头，将卫森的手从手腕上拽开。
“二哥，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是爹爹和你们呢？”
“和亲事关两国的邦交，鞑靼王子指明要娶我，如果我走了，将卫家置于何地？”
想到卫将军那张和父亲极度相似的脸，卫灵绾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能在这个世界看到父亲，是意外之喜，虽然那不是父亲本人，可她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莫辰淮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她身上。
绾，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去鞑靼和亲！
少女冷下神色，向卫森身边靠了靠。
“这是卫家的事，就不劳烦宁王殿下费心了。”
莫辰淮知道她气还没消，对于她的疏远也不恼，依旧好脾气地回道。
“绾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身为卫家的准女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
夜渐深，宫宴也在合适的时间选择了结束。
佑宁帝没有明著应下哈王的求情，却也给通过语言暗示，给他留下了无限希望。
现阶段，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五百匹种马想要，他也不能成为出尔反尔的君王。
换句话说，莫辰淮和卫灵绾的一直婚约必定要废，可这种决定佑宁帝不能轻易下，而是需要被那些臣子们“逼”著下。
莫辰已经可以想象，明天的朝会会有多热闹了。
“韩英，让那个人可以行动了。”
这回韩英没有直接回话，反倒是怔住了。
“主子......”
“韩英，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是，王爷！”
与此同时，另一拨人也在行动。
“我希望明天下朝后，这些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位爷，您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将军府，这天晚上灯火亮了一整夜。
所有人脸上都是忧色，她们忧卫灵绾，更忧卫将军。
唯有蔷薇苑的顾清瑶，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藏，笑得肆意又疯狂。
翌日天才擦亮，卫峰已经穿戴整齐，进了宫门。
他整夜都没有睡，眼眶下出现了一圈黑，下巴上也长出了几根胡渣，看着有些颓废。
以往见到他，总会上前打招呼的官员，这回也不敢轻易上前了
朝会还没开，周围的气氛已经严肃紧张起来。
随着元公公的一声“皇上驾到”，所有臣子例行跪拜，山呼万岁。
只是等人平身后，朝堂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没有人敢第一个出来说话。
元公公立刻识趣地站出来：“陛下有旨，诸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就是逼着底下的臣子开口了。
安王莫辰洋立刻就从列队中站出来。
“启禀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佑宁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准。”
“儿臣听闻，今年河东牧场产下的幼马，不及往年的五成，成色好的更是不足一成。儿臣以为，这是种马品质不高的原因。
是以奏请父皇，重开和鞑靼的边境贸易。还望父皇成全。”
这就来了！
卫峰心中一紧，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佑宁帝随意瞥了他一眼，看着底下的臣子，笑得慈祥。
“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何想法？”
“启禀皇上，臣以为重开边境贸易可行，却不能解燃眉之急。”
“爱卿此话何意？”
“微臣听闻，昨夜宫宴上，鞑靼王子答望，愿意赠与我朝五百匹种马，只为求娶护国将军府上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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