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阿三先跳下去放脚踏。裴
止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努力摆出皇子的威仪,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谢府门前很干净,一个穿着整洁青衣、看着像是管事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小厮候着。
见他下车,管事立刻上前,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谄媚:“小人谢安,是府邸管事,恭迎九殿下。县主已在花厅相候,殿下请随小人来。”
他点点头,尽量维持着皇子的派头,跟着谢安往里走。
府邸内部出乎意料的简洁大气。
没有曲水流觞的假山园林,没有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青石铺路,房舍布局方正实用,透着一股子西寒特有的硬朗和干练。
偶尔路过的仆役,也都是脚步匆匆,神色沉稳,见到他们也只是微微躬身避让,绝不多看一眼。
这种氛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一座军营。
花厅门口,谢桑宁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见过殿下。”谢桑宁微微颔首,礼数周全。
“咳…县主不必多礼。”
进了花厅,分宾主落座。
茶水点心很快奉上。
裴止端起茶杯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局促,却发现谢桑宁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殿下在西寒这几日,可还适应?”谢桑宁开口,“游富可有带殿下好好游玩?”
“挺好,挺好!游管事安排得很妥当!”裴止连忙放下茶杯,“西寒变化很大,令本皇子…大开眼界!”
“殿下是奉旨游学,能有所得,不算白跑一趟。”
“本皇子确实感触良多。西寒百姓之勤勉,县主治理之能…着实令人钦佩。”
他顿了顿,终于憋出了点真心话,“比本皇子…强太多了。”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臊得慌。
一个皇子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子?换以前,打死他也说不出。
谢桑宁似乎对他的直白有点意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看了他两秒,才缓缓放下。
那眼神里的审视似乎淡了些:“殿下过谦了。您是天潢贵胄,生来富贵,享受太平是理所应当。西寒不过是我等草民挣扎求存之地,当不得钦佩二字。治理谈不上,不过是逼到绝境,想方设法让大家伙儿能活下去,活得稍微像个人样罢了。”
她这番话说得平淡,但听在裴止耳朵里,却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
正尴尬着,厅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语声。
林家几位年轻子弟到了。
几个年轻人穿着干净利落的锦袍,言行爽利又自来熟,他们热络地跟裴止见礼,态度恭敬却也不卑不亢,很快就把花厅里刚才那点尴尬的气氛冲淡了。
谢桑宁适时开口:“殿下远来是客,林家的几位兄弟对西寒也熟,正好陪殿下说说话。午宴已备下,都是些西寒本地的粗陋吃食,殿下不嫌弃就好。”
裴止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再看看旁边端起茶杯又开始神游物外、显然打算当甩手掌柜的谢桑宁,心里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他巴巴跑来想请教,结果人家直接给他找了几个玩伴?
看来他裴止的名声是彻底就这样了。
好在林家兄弟也和裴止聊得来。
他们绝口不提什么风花雪月,也不提高深学问,只是热情地拉着裴止聊西寒的风土人情,聊匠造坊里那些新奇玩意儿,聊城外兵营训练的笑话,言语间充满了对西寒这块地方的认同和作为谢桑宁表兄弟的自豪,对她的敬佩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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