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够了。”马弗尔回答。
“我看可是够了,”水手说,“我看可是够了。”
“他没有同伙吧——上面没说他有同伙吧?”马弗尔先生紧张地问。
“一位还不够呀?没有,谢天谢地——不妨这么说吧,他没有同伙。”
他说着缓缓点头。“一想到那家伙到处乱跑,我就浑身不舒服!眼下他‘逍遥法外’,有证据表明他要去——我看他们的意思就是‘去了’斯托港。瞧,就是咱们这儿!这回可不是那些美国奇闻了。再想想看他能干出什么事!要是他多喝了一杯,盯上你了,你可怎么是好?再比方说他想抢钱——谁有本事拦着?他想去哪儿,想偷什么东西,想大摇大摆地绕过警戒线,就跟你我从瞎子面前走过去一样!还更容易呢!这儿的瞎子耳朵可尖着呢,我听人说的。还有,要是他想喝上一杯,随时随地——”
“他可不是占尽奇大的上风,”马弗尔先生说,“而且——嗯。”
“你说得不错,可不是。”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马弗尔先生不停警惕地四下张望,提防轻轻的脚步声,观察一切细微的变化。他似乎痛下决心。他用手拢着嘴,咳嗽一声。
他再次四下张望,听了听动静,接着身子向水手靠过去,低声说:“实话告诉你——本人正好——对这个隐形人略知一二。小道消息。”
“啊!”水手来了兴致,“你吗?”
“不错,本人。”
“真的!那我冒昧问一句——”
“你准保要大吃一惊,”马弗尔先生用手拢着嘴,“‘神’不可测。”
“真的!”
“实话告诉你。”马弗尔先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一瞬间,他神色大变。“嗷!”他惊叫一声,直僵僵地站了起来,一脸痛楚。“哎呀!”
“怎么了?”水手担心地问。
“牙疼。”马弗尔说着伸手捂着耳朵。他拿起了书。“我得走了,我估摸着。”他小心翼翼从谈话对象身边挪开身子,动作十分奇怪。“你不是正要跟我讲这个隐形人吗!”水手老大不高兴。马弗尔先生好像在和自己商量。“恶作剧。”一个声音说。“是个恶作剧。”马弗尔先生说。
“可报纸上写着呢。”水手说。
“反正是恶作剧,”马弗尔说,“我认识那个造谣的家伙。根本就没有什么隐形人——唉哟。”
“那报纸又是怎么回事儿?你的意思是——”
“没一句是真的。”马弗尔语气坚决。
水手攥着报纸,目瞪口呆。马弗尔先生突然一拧身,像四肢抽搐似的。“慢着。”水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意思是——”
“不错。”
“那你刚才干吗任由我胡说八道?你凭什么把人当傻子耍?啊?”
马弗尔先生嘘出一口气。水手一下子满脸通红,两手攥成了拳头。“我这儿说了十分钟,你呢,你这个脑满肠肥一脸麻子的混账东西,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
“你少来跟我卖弄辞藻。”马弗尔先生说。
“卖弄辞藻!我正要好好地——”
“得了。”一个声音说。马弗尔先生忽地身子一转,迈开大步,脚步忽快忽慢。“快跑吧。”水手喊。“谁跑来着?”马弗尔先生回嘴。他脚步匆匆,走得歪歪斜斜,时不时还向前一个趔趄。走着走着,他开始喃喃自语,又是抱怨又是数落。
“蠢鬼!”水手岔开腿,两手叉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让你瞧瞧,你这蠢驴——敢戏弄我!明明白白的——报纸上写着呢!”
马弗尔先生语无伦次地回嘴,越走越远,最后转过弯路,看不见了。水手还气势汹汹地站在路中央,后来屠夫驾着马车来了,他只好作罢。他朝斯托港走去。“到处是非夷所思的蠢驴,”他喃喃自语,“就是想气我,这就是他的蠢点子——报纸上可写着呢!”
没多久,他又将听到一件非夷所思的事,就发生在他身边。有人看见“一把金币”(不多不少)飘在半空,却看不见人,就在圣米迦勒巷子墙角。当天上午,另一个水手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立刻伸手去抓,结果被一拳打倒在地,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长翅膀的钱已经不见了。我们的水手说,那会儿他什么都敢信,可这也太离奇了。他事后一琢磨,才明白前因后果。
钱不翼而飞的消息是真的。附近各处,不论是肃穆庄严的伦敦郡银行公司[2]还是店铺旅馆的钱柜子——那天阳光明媚,店门都敞开着——成把的硬币和成卷的纸币无声无息地飘走了。钱贴着墙壁,顺着幽暗的街道,敏捷地避开行人的视线。如果有人追查就会知道,这些钱无一例外落到了同一个人的口袋里,就是斯托港郊外的小旅店门外那个头戴破礼帽、神色慌张的先生。
[1]虚构地名,原型可能是港市朴次茅斯。
[2]原名萨里、肯特及苏塞克斯银行公司(Surrey,KentandSsexBankgy),成立于1836年,1839年更名为伦敦郡银行公司(LondonandtyBank)。1875年时为英国第一大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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