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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瞭望台上(1 / 2)

就这样,这个来自19世纪的人经历了奇怪的延迟,又跨越了一连串的怀疑与斗争,终于站到了这个复杂世界的顶端,成为了最高统帅。

起初,他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后来被人救出,紧跟着委员会投降,在那段时间里,他对周围的环境并不了解。他遭遇了很多的周折,才发现了一些线索,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这些事一开始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是他听过的故事、读过的书一样。甚至在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清晰之前,他就想起了逃跑时的狂喜,以及他拥有的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拥有半个世界,是大地之主。这个新的伟大时代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他不再希望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的经历是一场梦,现在他急于使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个高贵的侍从领班指导一个谄媚的男仆服侍他穿上衣服。侍从领班是个小个子,看他的样貌,可知他是个日本人,不过他能说一口地道的英语。他从侍从领班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革命已经是一个公认的事实,整个城市里的生意也恢复了。在国外,大多数人都对委员会的垮台感到高兴。委员会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欢迎,美国西部的千座城市虽然对纽约、伦敦和东部嫉妒了两百年,但在两天前听到格拉哈姆遭到监禁的消息时,几乎全都起来反抗。巴黎正在经历内斗。世界的其他地区仍在观望。

他刚要吃早餐,角落里便响起了电话铃声,侍从领班提醒他是奥斯特罗来电。格拉哈姆只得放下食物,去接电话。不久林肯就到了,格拉哈姆立刻表示自己强烈希望能和子民见见面、聊聊天,想要更多地了解在他面前展开的新生活。林肯通知他,再过三个小时,各位官员将携眷去风向标的议会厅参加代表大会。格拉哈姆原本希望去城市里的道路上转转,然而,由于人们都处在极度兴奋的情绪中,所以只能作罢。但是,他完全有可能从风向标看守人的瞭望台上俯瞰这座城市。就这样,格拉哈姆在侍从的带领下去了那里。林肯优雅地恭维了侍从几句,他还说,由于他目前要处理大量公务,所以不能陪同他们,还为此道了歉。

这个瞭望台比最大的风车还要高,比屋顶高出一千英尺,通过缆绳固定,就像是一根金属丝上的一个圆盘状的小斑点。格拉哈姆坐上一个悬挂在铁丝上的小摇篮,被送到了瞭望台顶。支撑瞭望台的金属杆看上去很脆弱,中间位置有一个灯火通明的长廊,长廊上挂着一串管子,在长廊的环形外栏杆上慢慢地旋转着,格拉哈姆从上面看只觉得那些管子很小。这些管子是风向标看守人的反射镜,奥斯特罗就是用这样的反射镜向他展示他即将统治的这个世界。日本侍从走在他前面,在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格拉哈姆问了他很多问题,他则负责回答。

这一天充满了春天的气息,洋溢着希望。微风拂面,天气那么温暖。天空湛蓝,广阔无边的伦敦在早晨的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空气中没有烟雾和阴霾,空气甘美,堪比山间幽谷。

除了委员会大厦周围那些不规则的椭圆形废墟,以及在那里飘动的投降黑旗,从上面看这座强大的城市,根本看不出有何迹象显示那场革命以破竹之势,仅用了一天一夜,就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人们仍然涌向这些废墟,远处矗立着巨大的露天平台,早在和平时期,飞往欧美各个大城市的飞行器就在平台上起落,此刻,就连平台上也布满了黑压压的胜利者。在一条由板材铺设的窄路对面,施工栈桥横跨废墟之上,一群工人正在那里忙着在委员会大厦和城市其他地方之间重新架设缆绳和金属丝,准备把奥斯特罗的指挥部从风向标大楼转移到别的地方。

城市的照明系统基本没有遭到破坏。比起动乱的区域,这里弥漫着如此宁静的氛围,格拉哈姆俯视着大地,过了一会儿,他几乎忘记了虽然看不见,但仍有成千上万的人躺在地下迷宫中的人工炫光下,因为一夜之间所受到的创伤而丢了性命,或者只剩下一口气,忘记了在简易病房内,医生、护士和抬担架的人在兴奋地忙碌着,也忘记了电灯下的所有奇迹、恐惧和新奇。在人群密集的隐蔽公路上,他知道革命取得了胜利,在所有地方,黑夜取代了白昼,黑色成为了主流,街上飘扬着黑色的旗帜和黑色的装饰。在这里,在新鲜的阳光下,除了战斗留下的火坑,委员会统治期间逐渐增多的风轮森林平静地咆哮着,不断地履行着职责,仿佛地球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远远望去,布满风向标的地势参差不齐,蓝色的萨里山隐约可见;在北面的近处,海格特山和穆斯威尔山也同样高低错落。他很清楚,在乡村的每一座山峰之上,曾经都是树篱交错,林间建有别墅、教堂、旅馆和农舍,而如今则矗立着他所见过的那种风轮,风轮之上设有巨大的广告牌。风轮是新时代难看却很独特的标志,投下不停旋转的阴影,同时不停地存储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城市的动脉。英国食品信托公司的无数牛群和羊群在风轮下方游**,孤独的牧人守卫在一旁。

道的圣保罗大教堂保存了下来,威斯敏斯特区的许多古老建筑虽然不在视线之中,却依然存在,只是在这个伟大时代的巨大建筑之间,被掩盖了锋芒。泰晤士河的河水没有变少,河面上银光闪闪,点缀着城市的原野;自来水管总是缺水,里面的水很快就被消耗殆尽。泰晤士河的河床和河口经过冲刷都已深陷,现在成了一条海水运河,一群肮脏的船夫把沉重的贸易货物从附近池塘的工人脚下运到泰晤士河上。在东方,在天地之间,普尔河里停着巨大的船只,密集的桅杆隐约可见。水上交通拥挤,没有必要匆忙,巨大的帆船从地球的尽头而来,而对于急需的沉重货物,则会使用更小更快的机械船来运输。

向南,在群山的另一边是巨大的高架渠,将海水引向水道,而公路犹如苍白的线条,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延伸,道路上点缀着移动的灰色斑点。他想好了,只要有人提议,他一定要去看看这些公路。不过那也要等他坐过飞机后再说。他的侍从官说每条公路都是双车道,宽一百码,表面微微弯曲,每条车道只能单向行驶,由一种叫伊德哈迈特的物质构成,据他所知,这是一种人造物质,有点像钢化玻璃。沿路行驶着一些奇怪的车辆,有的车很窄,像是穿着橡胶鞋,有的车只有一个很大的轮子,还有的车有两个和四个轮子,它们以每分钟一到六英里的速度疾驰而过。铁路早已消失,一些路堤只剩下锈迹斑斑的沟壑。少数路堤形成了伊德哈迈特公路的核心区域。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大群广告气球和风筝,它们沿着飞机飞行路线,在错落有致的远景中向北和向南飞去,逐渐消失。他没看到飞机。现在所有飞机都停飞了,只有一架看上去很小的飞行器在萨里山上方的蓝天里高高盘旋,看起来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小点在翱翔。

格拉哈姆了解到几乎所有的城镇和村庄都消失了,但他发现很难想象这样的情景。他明白,在方圆几平方英里的土地上,只有几座像旅馆一样的巨大建筑物,它们还保留着城镇的名字,比如伯恩茅斯、韦勒姆或斯旺尼日。然而,侍从官很快就使他相信了这种变化是不可避免的。在旧秩序下,乡间建有农舍,每隔两三英里就有地主的庄园,村庄里有旅馆、鞋匠铺子、杂货店和教堂。每隔八英里左右就有一个乡村小镇,里面住着律师、玉米商人、羊毛商、马具匠、兽医、医生、裁缝、女帽贩卖商等。至于为什么是每隔八英里,原因仅仅是农夫来回走上八英里去赶集并不会累。但后来有了铁路,铁路之后有了轻轨,速度快的新汽车取代了四轮马车和马匹,而一旦开始使用木头、橡胶和伊德哈迈特等各种弹性持久的物质来建造公路,就不再需要这么多的市集城镇了。而且,大城市越来越多,它们用看似无穷无尽的工作吸引工人,又用无穷无尽的劳动力来吸引雇主。

舒适度的标准逐渐提高,生活机制也变得越发复杂,乡村生活的成本日益升高,后来就变得不可能了。牧师和乡绅消失了,全科医生被城市专家取代,如此,村庄最后的文化气息也被剥夺了。电话、电影放映机和留声机取代报纸、书籍、教师和信件,这之后,生活在没有缆绳的地方,就像过着与世隔绝的野蛮生活。在乡村,没有衣服和食物(根据当时的高雅观念),没有妙手回春的急诊医生,没有伴侣,也没有追求。

此外,农业机械设备投入使用,如此一来,一名工程师抵得上三十名工人。曾几何时,伦敦的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煤烟味,并不适宜居住,比起那时的职员,现在的工人的生活状况完全相反:他们现在从公路或乘飞机在晚上匆匆来到这座城市,在这里生活,享受这里的乐趣,并在早晨再次离开。这座城市吞噬了人性;人类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人类首先过着游牧狩猎的生活,然后进入农耕时代,他们的城镇、城市和港口只不过是农村的大本营和市场。而现在,这个规模巨大的人类新集合体便是发明时代带来的一个逻辑结果。除了伦敦,英国只有另外四个城市,分别是爱丁堡、朴次茅斯、曼彻斯特和什鲁斯伯里。像这样的事情虽然对当代人来说是司空见惯,却超出了格拉哈姆的想象。当他向“那边”瞥了一眼,看到了存在于这片大陆上的奇怪事物,他完全无法接受。

他想象着城市之外还有其他城市,那些城市位于广袤的平原上和宽大的河流边,有的大城市沿海而建,有的周围有雪山环绕。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区都说英语,还有西班牙裔美国人说的英语、印度人说的英语、黑人说的英语和“洋泾浜”方言英语,地球上三分之二的人都使用这样的日常语言。在大陆上,除了偏远地区保存下来的奇怪语言,还有其他三种语言通行:一种是德语,安提俄克和热那亚都使用这种语言,而在加的斯,德语大有取代西班牙英语之势;第二种是具有法语风格的俄语,在波斯和库尔德斯坦,这种语言和印度英语并存,在北京与洋泾浜英语并立;第三种是法语,这依然是一种清晰动人的语言,只有清醒的人才会讲。法语、印度英语和德语在地中海地区三足鼎立,并且通过黑人方言而传到了刚果。

现在,在以城市为背景的地球上,除了受监管的“黑带”热带地区,到处都有同样的世界性的社会组织,而且,从极地到赤道,全都是他的财产和他的责任。整个世界都开化了,全世界的人都住在城市里,而且,整个世界都属于他。在大英帝国和整个美国,他所拥有的一切早已被世人所熟知了,国会和议会通常被视为古老而奇特的集会。甚至在俄罗斯和德国这两个帝国,他的财富也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当然也有很多问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尽管他现在站得很高,但俄罗斯和德国似乎也相当遥远。按照他从前的思维方式,他并没有想过如何把黑带管理好,也没有想过这对他而言有怎样的意义。黑带的管理问题是一个威胁,给这片广阔的天地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他的思维方式是在19世纪形成的,所以他意识不到威胁的存在。不过,他的思绪立刻从风景转到一件早已消失了的可怕的事情上。“黄祸[1]呢?”他问道,浅野让他解释什么是黄祸。原来,中国造成的恐惧早已消失。中国人民同欧洲人民和睦相处。20世纪虽然不情愿却十分肯定地发现,普通的中国人与普通的欧洲农奴一样文明,甚至更有道德、更聪明,而且他们大规模地重复了17世纪发生的苏格兰人和英国人的友好关系。正如浅野说的那样:“他们认为敌对已经结束了。他们发现我们毕竟是白人。”格拉哈姆再次转向那片风景,他的思绪又转向了新的方向。

在昏暗的西南方,逍遥城在闪闪发光,那些光古怪、妖艳,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有点可怕,他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老人说逍遥城里有留声机和电影放映机。这些奇怪的地方让人想起传说中的西巴里斯,城市中洋溢着艺术与美,而且这份艺术和美中都充斥着对利益的渴望,人们在下方闪耀的迷宫里经历了激烈且并不精彩的经济斗争,然后在逍遥城里寻求慰藉。

他很清楚,那些斗争必定十分激烈。现代人把19世纪的英国称为田园诗般的悠闲生活,由此可知斗争的激烈程度。他又把目光转向眼前的景象,试图想象那个错综复杂的迷宫里的大工厂。

在北边,他知道陶工不仅制造陶器和瓷器,还制造类似糊剂和化合物的物质,而这都是通过一种比较微妙的矿物化学发明出来的;有制造雕像、壁饰和许多复杂家具的工匠;而且,在有些工厂里,竞争激烈的作者们设计出留声机的演讲内容和广告,并为他们那永远令人吃惊的新颖电影戏剧作品安排分组和发展。消息都是从这里传向世界各地的,从那里,新闻播报员向全世界兜售谎言,电话机取代了过去的报纸。

在被摧毁的委员会大厦的西面,是实施市政控制和管理的庞大办公室;在东边的港口附近,有贸易区、巨大的公共市场、剧院、度假村、赌城,绵延数英里的台球厅、棒球场和足球场,环形野兽斗兽场,无数的寺庙和教堂,其中有基督教、准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诺斯替教、鬼魂教、梦魇教、家具教;在南边,进行着纺织品、泡菜、葡萄酒和调味品的大规模生产。无数的人在轰鸣的机械道路上跑来跑去。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蜂房,风是它不知疲倦的仆人,不停旋转的风向标是它最合适的王冠和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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