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安的目光看过张香菱、徐鸿两人,然后在红五爷身上稍稍停顿了下。
红老五竟然出现在这里……
那天璇圣姑呢?
红老五那一身的衣衫褴褛,血痂已呈紫黑之色,似乎印证着他刚历经一场大战。
“看来,红老五、啯噜会的人,顶不住了……”
陈顺安心中升起明悟,念动如潮,五感大盛,朝四面八方而去。
院外的风声、池中的水声、远处更夫的梆子声,甚至檐角积雪融化的滴答声,一切细微纷纷入心头。
并无天璇圣姑的气息。
陈顺安稍稍放下心来。
张香菱注意到坐在主桌首位的陈顺安,猜出他的身份,当即缓步走了过来。
“你就是陈顺安?”
陈顺安不知张香菱来意,起身拱手,语气平和道,
“陈某见过张姑娘,快请入座,不过是粗茶淡饭,莫嫌弃。”
“你叫我什么?”
张香张香菱忽然停下,仰着脸,一本正经道,
“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幺姑!”
陈顺安听了,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继而黑了半边。
但若是严格按照辈分来,张香菱的还真不错。
武清张氏的嫡系,数量稀少,子嗣稀薄,且个个极为长寿。
这样导致老年得子的现象极为严重,七八十岁了,都还有生育能力。
陈顺安那便宜岳父章老爷子,不过张家分出的旁系,辈分本就比张家主低一头,甚至也得唤张香菱一声‘妹儿’。
只不过章氏自被逐出张家,搬迁至武清县后,连族谱都重开一页了,这些辈分自然便不算数。
张家不承认。
章庄想承认,但不敢承认。
所以,这一刻陈顺安惯有的倚老卖老之术,完全失效。
只是……
当张香菱出这句话时,在场不少人眉头一挑,目光对视,交换念头,暗自揣测。
在场众人,都是陈顺安的熟人。
自然对他‘赘婿’身份心知肚明,包括章庄跟张家的这些陈年恩怨也略闻一二。
张香菱这少年天骄,行走武清县,几乎算是张家的门面。
她初到此处,不去拜访武清县令或者那些宿老,却先现身陈顺安的家宴,还让陈顺安唤她幺姑……
莫非,张家是要让章府认祖归宗,顺势收下陈顺安了?
毕竟老陈现在大器晚成,乃三炼武体,只要不陨,他日至少是斩四贼的真意高手。
不管放在哪里,都算一骁勇善战的大将!
而唯有赵光熙、金针李等寥寥数人,知晓更多内幕,此刻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三炼武体,虽然潜力无穷。
但陈顺安年岁已大,恐怕还不值得张家大张旗鼓,专程来此。
甚至派出张香菱此女,来接触陈顺安。
赵光熙深深看了陈顺安一眼,心底暗忖,
“老陈这老狐狸,藏得够深呐,恐怕有不少事瞒着我。”
金针李看了眼伫立原地的陈顺安,嘿嘿一笑,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
张香菱只是一句话,便引得在场众人心思浮动,念头百转千回。
这便是张家的恐怖影响力。
陈顺安看着面前张香菱,张了张嘴,正欲些什么。
便隐约听得屋外传来犬吠鹰飞等喧闹之声。
可见一道道身穿锦衣绣袄,气势森然的身影,齐齐朝九大家掠来,聚集于绵宜宅外。
“张姐,在下乃漕帮石室庵领运千总,祝涛,还请张姐赏脸会……”
“张姐,久仰大名,在下是立保商局的少东家,蒋大化,还请张姐移足一聚!”
“香菱仙子~我是孝廉公静斋啊……今年夏日,可在通州潮白河上,安排筵宴,书写请帖,苦邀仙子来会无果。现听闻张姐现身武清县,不远万里,特来再邀……”
一道道或巴结、或清朗、或充满仰慕之意的声音,从院墙外响起。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张香菱刚走漏风声,暴露自己的行踪,便引得整个武清县,乃至通州城的有心之人,齐聚绵宜宅。
若非刘妈刚才见张香菱‘不请自来’,蹑手蹑脚把宅门给关了。
恐怕这些人早就踏破门槛闯了进来。
“哼,烦人的苍蝇们!”
张香菱皱着鼻子,面露不虞之色,然后居下临高的看着陈顺安道,
“算了,抓紧时间……你跟我打一架!”
“啊?”陈顺安眉头一皱。
张香菱不耐烦的催促道:“快快快,跟姑奶奶我打一架!”
只要陈顺安跟自己打一架,那陈顺安到底有没领悟六景轮转真功图,就藏不住了。
张香菱懒得搞什么试探盘问。
我辈武者,直来直去,从不被人情世故裹挟!
陈顺安脸色不变,突然道,
“那我认输。”
“不准认输,没打怎么认输?!”
张香菱愣了下,猛地反应过来,面露恼色,急得跺脚。
“陈某自知不是幺姑的对手,岂能自不量力,冒犯长辈……”
陈顺安神色如常,果断以欺大。
“……”
张香菱顿时意识到,自己给自己绕进去了。
陈顺安此人,滑不留手!
张香菱气鼓鼓地瞪着他,半晌才哼了一声,
“改日再来找你……这些人我带走了,就不给你惹麻烦了!”
张香菱看了眼随着自己到来,被打断的家宴,又面露几分讪讪之色。
“姑奶奶我来武清县了,以后有人欺负你,给我,我帮你找场子!”
“以后,幺姑我罩着你!”
张香菱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踮起脚尖,努力拍了拍陈顺安的肩膀,这才学着印象中的江湖豪侠的模样,凸着嘴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
一时间,陈顺安哭笑不得。
只能无奈拱手道:“恭送幺姑。”
张香菱满意点头,然后豁然转身,身形一扑一展,身上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骨骼弹响。
似筋骨摩动,关节移位,整个娇的身躯,居然变得如缎带一般,随风而动,虚实难辨,只是一眨眼,便翻出院墙,至数十丈外的商铺屋顶。
“好俊的身法!”
包括陈顺安在内,彩棚下不少人眼前一亮。
不少富商与吏们也纷纷探头,有的甚至站起身,目光追着那道身影,脸上满是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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