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力量并非源自灵气潮汐的涨,也无关乎护山大阵的启闭,它更像是一次深长的呼吸,来自大地,来自草木,来自每一个被功法与戒律所忽视的角。
璇玑阁外门,负责清扫梨园的弟子王七对此感受尤深。
他曾是御剑术的狂热追随者,梦想仗剑青冥,俯瞰山河。
然而整整五年,无论他如何苦修,飞剑始终离地不过三尺,成了同门间公开的笑柄。
心灰意冷之下,他彻底放弃了剑道,领了扫帚,每日的工作便是在晨曦微露时,将满地的叶清理干净。
起初,他心中满是愤懑与不甘,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要将这屈辱一并扫进尘埃。
但渐渐地,日复一日的重复消磨了他的棱角,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规律,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就在今日清晨,当他拖着那把磨秃了的竹帚,如往常般缓步走过石径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自脚底传来。
他下意识低头,随即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只见他身后扫过的叶并未被归拢到路边,而是无声无息地汇聚成一条宽约两尺的金色浮道,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
他走,那浮道便向前延伸;他停,浮道便静止不动。
他愕然地回头望去,那条由无数叶构成的道路,竟已在他身后铺开了近百丈,平稳得如同实地。
他试探着抬起一只脚,脚下的叶微微一沉,却稳稳地托住了他。
他心中一慌,急忙想从这诡异的浮道上跳下来,口中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脚下的叶便“哗”的一声轰然散开,如金色雨点般飘然地,恢复了原本杂乱无章的模样。
王七呆立原地,心脏狂跳。
他环顾四周,晨雾弥漫,除了他自己,并无旁人。
他颤抖着再次拿起扫帚,学着刚才的节奏,缓慢而专注地向前扫去。
果然,那条金色的叶浮道再次于他身后悄然生成,载着他的双脚,无声滑行。
这一次,他没有惊慌,只是默默感受着那种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的奇妙韵律。
从此,他再也不提练剑之事,每日只沉浸在清扫的宁静之中。
在旁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在原地打转的扫地废柴,殊不知,他的每一步,都在为自己开辟一条无人能见的隐秘通路,通往一个全新的、不被剑锋所定义的世界。
与此同时,谢昭华正站在那棵她日夜关注的梨树下,神情凝重。
往日黄昏,她总能通过掌心感受到树干内部传来的一种微弱、断续的震动,像某种密码,又像心跳。
但今天,那频率彻底消失了,树干内一片死寂。
她没有焦虑,也没有试图用灵力去探查,只是平静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的玉瓶,倒出最后一勺晶莹剔透的百花蜜,仔仔细细地涂抹在树根一处裸露的表皮上。
这更像是一场告别,而非施救。
做完这一切,她便静静退开。
接下来的三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株巨大的梨树,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整体倾斜,根系在泥土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那不是被风吹倒的姿态,而是一种主动的、坚决的挪移,仿佛整棵树正竭尽全力,想要躲避某个即将投来的、无形的注视。
宗门内的医修长老察觉到异状,赶来施救。
他手持一柄碧玉药锄,正欲插入土中探查根系状况,锄刃却在靠近地表的瞬间,像镜子一样亮了起来。
光洁的刃面上,映出的并非天空或树影,而是他自己早已逝去的母亲,在数十年前的某个冬日,赤着双脚走在茫茫雪地里的背影。
那身影如此清晰,连脚踝处被冻出的红痕都历历在目。
长老浑身一震,所有救治的念头、精妙的法诀瞬间被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酸楚与追忆涌上心头,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这股瓦解意志的力量,正以更温和的方式,出现在另一处地方。
张阿妹来到了传中的“顿悟崖”。
此地据灵机汇聚,在此静坐七日便可窥得一丝天机,突破瓶颈。
因此,的山崖上总是挤满了来自各宗的修士。
他们一个个面容枯槁,双目紧闭,有些人甚至额角青筋暴起,渗出血丝,显然已陷入某种偏执的冥想,却仍不肯放弃。
张阿妹看着他们,既不劝也不讥讽,只是绕着山崖,在崖下的泥土里种下了一圈奇特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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