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鸡飞狗跳的武周王朝
李贤不确定武攸暨这话是真是假,只觉得他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气氛似乎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刘建军板着脸,但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那不行!必须得等我回来,不然你那点精元耗尽了,下次咱俩一起逛窑子你不就只能在边上看”
武攸暨立马不服的叫嚣:“老子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一夜七次郎!”
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一瞬间消弭不见。
两人哈哈大笑,一会儿说平康坊的妓子,一会儿说斗鸡场的常胜将军,一会儿又说终南山的狩猎区,聊了没一会儿,两人眼里便都只剩下回忆和唏嘘之色。
但聊着聊着,武攸暨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他忽然声音低沉的说:“我有点想娥娘了,以前我吃菜又总爱加酱油,但咱家还没现在这么富庶,娥娘便吓唬我说,她老家有个传说,说酱油吃多了容易面黑,我那时年轻,爱美,便被吓得真不敢吃了。
“可后来娥娘见我食不知味,又哄骗我说,豆腐上点上酱油,吃了不黑。
“我便傻傻的吃了好几年豆腐点酱油……”
武攸暨的声音逐渐哽咽,他用力眨了眨眼,想把涌上来的酸涩逼回去,却无济于事,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粗麻衣襟上,晕开了一团深色的痕迹。
刘建军收起了脸上所有的嬉笑,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沉默地走到武攸暨身边,抬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武攸暨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看他,只是任由泪水流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声音却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看向李贤:“让殿下……见笑了。”
李贤摇头:“你还唤我表兄吧,娥娘的事……”
李贤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但武攸暨却摇了摇头,勉强挤出几分洒脱的神色,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得回长安了!”
他说走便走,对着李贤和刘建军各自抱了抱拳,转身便往外走,那背影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轻松,仿佛生怕多停留一刻,那强撑的镇定就会溃散。
李贤与刘建军对视一眼。
“送送他。”李贤低声道。
刘建军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声张,只是牵着马,默默跟在徒步的武攸暨身后,一路出了沛王府,穿过渐渐喧嚣起来的街市,走向洛阳城门。
武攸暨起初并未察觉,直到快到城门洞那熙攘的人流处,他才似有所感,停下脚步,回过头。
看到不远处的李贤和刘建军,他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推拒的话,但看着两人平静而坚持的目光,那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化作一声叹息,转身继续前行,步伐却放缓了些。
出了城门,外面是宽阔的官道,尘土在初秋的阳光下飞扬。
道旁有供人歇脚的简陋茶棚,也有贩夫走卒匆匆而过。
武攸暨的行囊简单得可怜,只有一个不大的包袱斜挎在肩上,衬着他那身粗麻素服,在往来人流中显得格外孤清。
他在道边停下,再次转身,对着走过来的李贤和刘建军,扯了扯嘴角:“就送到这儿吧,殿下,刘建军,再送就该送到长安了。”
刘建军走上前,依旧是那副浑不吝的腔调,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塞到武攸暨手里:“喏,拿着。”
武攸暨掂了掂,里面发出碎银和铜钱的碰撞声。
“一点小钱,别整推辞那一套,哥们儿当初喝你一壶酒都不止这个钱。”
武攸暨笑:“谁要推辞了,你就送我这点”
“废话,给多了路上招贼怎么办”刘建军翻了个白眼,道:“回去后找王勃,去厂报道,缺钱就去账房直接支,王勃能动用的钱,你支多少都行!”
武攸暨又哈哈笑了声,然后站着不动。
刘建军一愣:“干啥”
“那你不得给我个信物什么的吗我过去就空口白牙的找他要啊”武攸暨翻了个白眼。
“要啥信物你就说是我说的……”
刘建军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说:“这样,咱这儿规矩送别不得吟首诗什么的么,送你首送别诗,你回去后跟王勃吟一遍他就懂了。”
李贤听到这儿,也是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
刘建军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吟诗了。
刘建军肃了肃嗓子,吟道:“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武攸暨又没动,站在原地,尴尬的抓了抓头。
刘建军疑惑道:“咋了”
“记不住。”武攸暨老老实实答道。
李贤在一旁忍俊不禁,刘建军也是抚着额头:“得!你等等……”
他边说边在身上摸索,似乎想找纸笔,但只摸出了一截炭笔,却不知道写在哪里,想了想,又从武攸暨手里夺过之前那个钱袋,倒出几块碎银,然后将空钱袋翻过来,在布袋内侧唰唰写了几笔,又塞回武攸暨手里。
“喏,信物!这下总行了吧王勃认得我的字。”
李贤又一次忍俊不禁。
他看到了那钱袋上面就写了“让他进”三个字。
但关键的是,刘建军那字,已经是属于独一号了。
这次,武攸暨捏着那个写着“墨宝”的破钱袋,哭笑不得,小心地揣进怀里,对着两人再次抱拳:“这回真走了!”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上官道,混入南来北往的人流。
刘建军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扯着嗓子,用他那特有的的调子,再次吟起了那首诗,声音在空旷的官道上飘出去老远: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武攸暨记没记住,只是望着武攸暨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李贤和刘建军在原地又站了片刻,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良久,李贤轻声道:“回吧。”
然后,他自己回身,看向那条城门后广阔的街道,翻身,上马。
……
武攸暨的离去并没有给洛阳城带来什么影响。
风波涌动的洛阳城,已经不是区区一个武攸暨能惊动的了。
但另一件事儿,却的确在洛阳惊起了一阵风雨。
周兴死了。
作为武曌手底下的头号酷吏,周兴的死,让朝中都小小的震荡了一回。
而周兴的死,竟和另一个酷吏有关。
来俊臣。
之前来俊臣因为诬告李贤的事儿,一直不得武曌所重用,后来他求教了刘建军之后,李贤就一直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
没想到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和这事儿有关。
据说这事儿是来俊臣和周兴一块儿审案子,也一块儿吃饭,正吃饭呢,来俊臣请教周兴:“现在犯人都不肯招供,您是老前辈,有什么办法吗”
周兴哈哈大笑,说:“这简单,你找一个大缸来,四周围上炭,把炭火生得旺旺的,请他进去坐会儿,到时候,让他招什么他就招什么啦!”
来俊臣不由得叫一声好,马上叫手下人搬来一口缸,眼看炭火已经烧起来了,来俊臣站起身来,朝着周兴深深一揖:“奉皇帝圣旨查办老兄谋反一案,烦请老兄入此瓮!”
周兴当场就吓呆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你要我招什么我都招。”
原来,来俊臣把《罗织经》用在了周兴身上,密告了周兴后,武曌命其审理此案。
所以,案子不费吹灰之力马上就结了,谋反罪按律当斩,但武曌念周兴有功,破例流放岭南。
只是周兴作恶多端,结怨太多,半途就被仇家所杀了。
周兴一死,来俊臣便几乎成了武曌手下的头号酷吏。
刘建军也终于说出了帮来俊臣的真正原因:“你母皇手底下的酷吏是很麻烦的人,这帮人不讲道理,动起手来净是下三滥的手段,如果招惹到咱们头上来会很麻烦。
“帮来俊臣上位,他虽然不会记得咱们的好,但也就相当于咱们手上有了他的把柄,最起码能混个井水不犯河水。”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