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是从这里过去,”陈秋铭指着路牌,“穿过这条巷子,应该就能到老校区了。”
“东坡斜巷?”王春雨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我好像也听过这个地方。据以前龙城大学还在老校区的时候,这里可是一条有名的吃街。那时候学校还不是封闭式管理,学生们课后经常涌到这里,品尝各种美食,可热闹了。”
两人信步走入东坡斜巷。巷子不宽,仅容两三人并行,两侧是高低错、带着明显岁月痕迹的老旧店铺。砖墙斑驳,木门古旧,招牌的字体也多是些颇有年代感的样式。只是,与王春雨描述中热闹的景象不同,此刻的巷子显得异常冷清。大多数店铺都紧闭着门,卷帘门拉下一半,门上贴着“出租”或者“停业”的字条。只有零星几家店还开着门,但也门可罗雀,店主无聊地坐在门口打着盹或看着手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旧街巷的潮湿和寂寥气息。
“好像……到午饭时间了,”陈秋铭看了看手机,对王春雨,“走了这么久,有点饿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找家店吃点东西?”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关门的店铺,带着一丝探寻。
王春雨也感到有些饿了,她指了指巷子中段一家还亮着灯、招牌上写着“三十年老店——张记过桥米线”的店,道:“好啊,我看那家过桥米线店好像还不错,店面看着挺干净,也还开着门,很有食欲的样子。”
两人走进这家“张记过桥米线”。店面不大,只有五六张桌子,但确实如王春雨所,收拾得一尘不染,木质桌椅虽然旧,却擦得发亮,餐具也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出头、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爷爷正坐在柜台后看报纸,见到有客人进来,脸上露出些许惊讶,连忙放下报纸站起身。
“两位吃饭?快请进,请坐!”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声音洪亮。
陈秋铭和王春雨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陈秋铭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店面,有些好奇地问:“老板,这都到饭点了,怎么店里……没什么人呢?”
老板一边给他们倒上两杯温热的茶水,一边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有怀念,也有无奈:“唉,不瞒二位,我这家店,在这东坡斜巷开了三十多年了!过去啊,龙城大学的老校区就在旁边,那时候,我这店里从早到晚都是学生,热闹得很!他们都我家米线味道正,汤头鲜,都喜欢来吃。”他的眼神望向窗外冷清的巷子,仿佛在回忆当年的盛况。
“后来啊,”老板收回目光,语气低沉了些,“龙城大学搬去了新校区,这边没有学生了。这生意啊,就跟坐了滑梯似的,‘唰’一下就掉下来了!那时候,这条巷子里好多饭店撑不下去,都关门了,另谋生路去了。就我,舍不得,总觉得还能有点老主顾,就这么硬撑着。”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更深的感慨,“不过,这回是真到头了。听长治集团马上就要启动对老校区的改造开发了,连带着我们这条东坡斜巷,也要整体拆迁改造。今天……今天是我们这家店营业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彻底关张喽!”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浓浓的不舍:“本来我老伴,最后一天了,就别来了,不差这一天。可我想想,还是来了。再开一天吧,让我再好好看看这条巷子,守了三十多年了,有感情了……真舍不得啊。”
王春雨听着老板的讲述,看着老人眼中闪动的微光,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和感动。她轻声:“老板,那……我们真是太幸运了。要是今天不来,可能就真的……再也尝不到您家这么用心的美味米线了。”
老板被王春雨的话得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姑娘,真会话!谢谢你们,在我这店最后一天还能来光顾。”
陈秋铭和王春雨点了两份招牌过桥米线。老板动作麻利地准备起来,不一会儿,就端着两个硕大的、滚烫的砂锅过来了,配料盘里摆着琳琅满目、切得薄如蝉翼的肉片、鹌鹑蛋、各种蔬菜和米线。
“两位慢用,心烫!”老板细心叮嘱。
陈秋铭心翼翼地按照传统吃法,先将生肉片放入滚烫的浓汤中烫熟,然后依次加入其他配料和米线。他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由衷赞道:“老板,您这米线,汤底浓郁醇厚,米线爽滑筋道,味道真是不一般!果然是几十年的老手艺!”
王春雨也细细品尝着,点头附和:“是啊,不仅味道鲜美,而且店里这么干净,餐具也跟新的一样。老板,您做生意真是用心。”
老板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夸赞,脸上露出了欣慰和自豪的笑容:“开店做生意,尤其是吃食行当,凭的就是良心!食材要新鲜,手艺要到位,环境要干净,这样才能对得起客人,才能赢得大家的口碑!这才是最长久的经营之道啊!”
王春雨关心地问:“那……老板,您这店不开了,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老板笑了笑,道:“我儿子早就让我回家养老了,家里现在也不差我开这点店挣的钱。可是啊,我这人闲不住,总觉得还得自己找点事儿做,干呆着浑身不得劲儿。你看我这身体,还挺硬朗!我寻思着,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个地方打更或者看看门房的活儿,也挺好。”
陈秋铭和王春雨就这样,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美味非常的米线,一边和老板聊着天。老板讲述着巷子过去的繁华和趣事,陈秋铭和王春雨则分享着学校里的见闻。的店里,充满了温暖而略带感伤的人情味。
吃完这顿意义特殊的午餐,陈秋铭和王春雨与和蔼的老板道别,祝愿他以后一切顺利。走出店,他们按照老板指点的方向,很快来到了龙城大学老校区。
与新城区的现代化校园相比,老校区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锈迹斑斑的校门虚掩着,围墙多有剥。走进里面,只见一栋栋苏式风格的红砖教学楼和宿舍楼静静矗立,窗户大多破损,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宽阔的体育场看台水泥剥,露出里面的钢筋,操场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在风中轻轻摇曳。高大的梧桐树依然枝繁叶茂,遮蔽出一条条寂静无人的林荫道,只有鸟鸣和风吹过草丛的声音,更显此地的空旷与荒凉。
陈秋铭漫步其间,脚步不由自主地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在这里的旧梦。他望着那些斑驳的墙和空荡的窗口,语气带着深深的感慨道:“这里……一定也承载了许多人的青春记忆吧。走在这里,我仿佛……还能看到那些年轻的身影,抱着书本,骑着自行车,嬉笑着从这些楼道里、林荫下穿梭而过。”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
王春雨也被眼前的景象所触动,她环顾四周,轻声应和:“是啊。这里虽然老旧,甚至有些破败,但是看起来……比新校区那些崭新的楼房,似乎更厚重许多。每一块砖,每一片瓦,好像都藏着故事,沉淀着时光。”
两人在这些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废弃建筑间穿行,走过荒芜的操场,抚过斑驳的廊柱,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流逝。
陈秋铭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半。他转向王春雨,征询她的意见:“时间不早了,接下来……是回去吗?还是……你想再去哪里走走?”他注意到王春雨脸上那意犹未尽的神情,似乎并不想这么快结束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王春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就回去吗?我觉得……还很早啊。”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然后像是给自己找理由般补充道,“反正今天是周五,明天又不用上班。”
陈秋铭听出了她话语中那份不想就此分别的暗示,心里微微一动。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试探和一丝期待,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去听音乐会吧?我知道今晚五点,龙城大剧院有一场‘西班牙音乐王子’的钢琴音乐会。据这位钢琴家的演奏风格热情奔放,很有感染力。我们现在从这边过去,时间正好来得及。”
“钢琴音乐会?”王春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好啊!我有兴趣!我们走吧!”她的反应干脆而欣喜,显然对这个提议非常满意。
“好,那我们打车过去。”陈秋铭也笑了,为这个临时起意却似乎很合时宜的决定感到高兴。
两人离开了寂静的老校区,走向主干道打车。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汇在一起。废弃校园的沧桑与即将响起的琴音,旧日斜巷的告别与此刻并肩同行的默契,构成了一种奇妙而和谐的韵律,为这个漫长的午后,谱写下未完的、充满期待的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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