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一枚品相极佳、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佩,在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随资料一同送达的“样品”之一,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挑选。
他把玩着玉佩,指尖感受着玉质的细腻,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东西……都入库了?”
“回局座,均已登记造册,存入绝密技术档案库。”毛人凤躬身回答,“初步评估,涉及机械、纺织、无线电、化工等多个领域,部分图纸和文件具有较高参考价值。尤其是那几套欧美机械的专利文件,在外汇奇缺的当下,若能……妥善利用,或可节省大量资金。”
“我已经联络好了,有几个私人大老板愿意重金购买.....”
戴笠“嗯”了一声,放下玉佩,这才慢条斯理地翻开报告。
他浏览的速度很快,目光在那些专业术语和数字上只是一扫而过,更多停留在关于资料获取过程、来源风险评估以及可能带来的“政治影响”分析上。
“吴敬中……,这次倒是弄来了些实在东西。”戴笠合上报告,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其他,“看来,他在津塘那个烂泥潭里,肯定还有他自己卧底。”
毛人凤连忙附和道:“局座明鉴。吴站长此次行动果决,办事亦算得力。这些资料,对于改善我后方军工生产,尤其是维系与盟邦的技术交流,颇有助益。是否……给予嘉奖,以励士气?”
戴笠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嘉奖?吴敬中有自己的卧底,不上报总部,这已经违规了,嘉奖就先不必了。东西虽好,却也是烫手山芋。眼下党国内部,派系林立,心思各异。这些东西拿出来,是放在资源委员会,还是兵工署?给哪家工厂,不给哪家?都是麻烦。掏钱的就给,不掏钱的就先不给,容易得罪人的。”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山城缭绕的雾气,语气带着一丝深意:“更何况,如今欧战正酣,盟邦援助亦是杯水车薪。这些东西,是好,但指望它们立刻扭转乾坤,那是痴人说梦。关键,还是要看前线将士用命,看国际局势演变。”
他的思路,显然与延安那边截然不同。在他乃至更高层的某些人看来,这些技术资料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或许是借此在派系斗争中增加筹码,或是作为与盟邦讨价还价的资本,其本身的技术价值和应用推广,反而被错综复杂的政治和利益关系所冲淡。
“这样吧,”戴笠转过身,吩咐道,“报告留下。东西……先封存好。挑选其中一部分非核心的、看起来光鲜的,整理个摘要,报给侍从室,让委座也知道我们军统在敌后并非毫无作为。至于具体的应用……让严格控制知密范围。”
“是,局座!”毛人凤心领神会。这意思很明白,功劳要报,东西要捂,具体怎么用,不急,先“研究”着。
戴笠最后又补充了一句,目光锐利:“给吴敬中回电,措辞要肯定,但也要提醒他,重心仍应放在情报搜集和对敌破坏上,勿要因小利而忘大局。至于他的私自发展卧底……让他上报,可控则用,不可控则……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那份承载着无数心血和希望的技术资料报告,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与那枚温润的玉佩一起,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两地截然不同的命运与选择。
一边是窑洞里的如饥似渴、争分夺秒,恨不得立刻将纸上知识化为手中力量;
另一边是豪华办公室内的权衡利弊、谨慎封存,技术的价值在政治博弈的棋盘上被重新定义。
这鲜明的对比,或许正是那个时代两个阵营、两种道路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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