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掌柜咽了咽口水，整个人身体发软。
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向二楼，一小娘子半倚着围栏，披帛飘逸，穿堂风将她的帷帽白纱吹起，露出一张戴着巨大面具的脸。
傩戏十二兽神之一腾简，主食不详。
白纱之后非娇容，而是红面獠牙的兽首。
原本还身体发软的毛掌柜双腿似是灌了水银一般，动弹不得。
二楼雅间的人皆出来看热闹，只见那小娘子转身进屋，毛掌柜闭着眼睛，深深呼了口气，推开来搀扶的侍从，转身上了二楼。
侍从劝道：“掌柜怎还回去了，死人了咱们也快走吧！”
毛掌柜不说话，只是加快了步子。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再来到雅间，毛掌柜只身进屋，关上隔扇门。
苏靥哼笑了声，“毛掌柜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毛掌柜摸着案沿坐下，袍子盖住了发抖的双腿，“你到底是谁？”
她掀开帷帽白纱，“按理说生意之人的记性不会这么差，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苏家六娘子，苏靥。”
“嘶……”
明明是祈吉祥的兽神面具，可毛掌柜却觉得心中发颤，倒吸一口气移开了视线。
“你，你……你找我干什么？”
未等苏靥说话，毛掌柜又快速道：“陶庆确实从我这里购过一批红蓝花，但是作何用途我一概不知，你寻我也没有用，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靥单手支颐，“既如此，便劳烦毛掌柜同我走一趟了，希望毛掌柜同我回苏家后，还是这个说辞。”
毛掌柜的手紧紧扒着案沿，“我凭什么和你回苏家？你个小庶女，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苏靥淡淡道：“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你敢！”
毛掌柜朝着门外大喊，“来人，报官！给我报官！”
回答他的除了楼下那片嘈杂之音外，再无他响。
毛掌柜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苏靥不徐不疾道：“离家失踪的陶庆惨死九霄阁，据龟公所言死前曾和毛家掌柜相约九霄阁见面，酒过三巡后，毛掌柜匆匆离开，陶庆坠楼身亡，死相可怖，啧啧啧……”
她轻轻叹了口气，“毛掌柜不是要报官吗？来，我帮你。”
说完，她扬声道：“春晓，报官。”
“是！”
门外传来回应，毛掌柜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叫制止：“别……别报官！”
他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到底有了些年纪，又经历过刚刚的惊吓，有气无力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苏靥拍了拍手，“这才是聪明人该说的话。”
她拢了拢袖子，“祖母那边逼得紧，过几日还要劳烦毛掌柜，帮我做个人证。”
毛掌柜想起家中早就做好的那份假契，心里思量片刻，又有了些底气，“我若是不去呢？”
“那你便会成为长芳斋烂脸一事的替罪羊，陶庆惨死的罪魁祸首，恶名传遍长安。”
替罪羊？
毛掌柜眼睛一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苏家人，你找我……不是让我给苏家当替罪羊的吗？”
雅间里倏然响起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替罪羊，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你……”
毛掌柜捂住嘴，死死咽下了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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