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唤她?
!
猛然睁开双眼,缘子这才发现,刚刚的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梦。
她的头发湿哒哒的,后背也是潮潮的,转头看向刚才唤她的人,是父亲和完颜琮。
父亲没有梦中那样冷漠,眼神中不乏担忧,缘子的泪不自觉地覆盖掉未干的泪痕。
“爹……”
“我在呢。”杨祖春拍拍她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哄她。
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梦到了什么,但肯定是让她伤心难过之事,她不断地重复着“我不是”,陷入了梦魇。
“要不要喝点水?你出了好多汗……”
再看到活生生的完颜琮,她更想哭了,梦里的他似乎是失忆前的他。
看着盯着自己不说话的缘子,完颜琮有点慌,“你梦到什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你上午和荆彬出去大概是中暑了,前一段刚好了病身体还是有些虚,昨天又情绪激动……”
“中暑?”缘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按下心中的惊惶,对完颜琮道:“我不渴,你先出去吧,我和我爹有话说。”
完颜琮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她在赶自己走。
尽管心中苦涩,但要被留下的人是未来的泰山大人,他只能耷拉着并不存在的尾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你的梦和他有关?”杨祖春见人走了,便开口问道。
不会这小子在梦里惹她女儿生气了吧,这个态度很有可能。
“爹,你对完颜琮到底是怎么看的?”
杨祖春想到中午时候戛然而止的对话,突然笑了,“怎么?你是怕爹被骗?”
转瞬又觉得没这么简单,他挑眉道:“你是怕,我在骗他?或是,骗你们?”
缘子低下头叹了口气,她现在怕的是……噩梦成真。
见女儿不说话,杨祖春过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是襄阳军的主将,但我也是你爹,是一个三年不知女儿音讯的爹……”
缘子抬眼看去,自己的父亲似乎也是哽住了。
她依旧没有说话,等着父亲继续说。
“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许多事情是天命注定、推着人们往前走的,如果他一心向你,有他在你身边你会更加开心快乐,我为什么要硬生生拆散你们呢?”
缘子难掩激动地问,“真是这么想的?”
“我心疼自己的女儿不假,完颜琮虽然不无辜,但作为一个长辈,却也能理解他的一些想法,你不必担心,包括你娘,她知道后少不了大骂一通,可是骂过之后,还是会以你的心意为重。”
缘子有些迟疑,“我的心意?”
杨祖春无奈的笑道,“你都把他带到我面前了,你的心意,很难猜吗?”
得到父亲的承诺,缘子的心慌终于少了一些,但是这还不够。
“我昨夜也想了想,要是他足够真诚,等这场仗打完,我就辞官,带着你娘和你们去九村,找你郭伯伯去。”
缘子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想了这么多,她此时仿佛已经吹到了九村的春风、见到了九村的桃花……
她很是向往,但在此之前,她还有别的计划。
“可是眼下我们还是要解决战事,这几日金军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她可没忘记梦里的情形,珠罗知晓自己逃出来,不惜代价举兵攻城,尽管那是一场梦,但是真切的场景仍让自己回忆起来就胆寒。
“没有,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缘子有点不敢和自己的父亲对视,可一时也想不到更合理的接借口,“我担心珠罗会察觉……”
“那你有什么想法?”
“爹,我今日看了襄阳军的情况,其实……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尤其是红袄军,周将军的行径就可见一斑,我原来还想着可能是旗鼓相当的阵势,现在看来,若是金军全力一搏,襄阳城……应当撑不了多久。”
“我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形,所以才想要主动火攻,以智取胜。这场仗不打最好,可现在是非打不可。只是没想到会被你发觉。”杨祖春说到此处竟有些隐隐的得意,“你觉着,若主帅不是你,金军取胜的把握,有几成?”
缘子才不会在意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自夸的嫌疑,她认真的思考这种可能性。
方统领带银甲兵尚可,若是一军,他还没这个能力。邹副将是个油滑的人,处理军务是个好手,但领兵打仗,勇武不足。其他将领更不必说,能被完颜赛不留下的,各有各的缺处。
她摇摇头,“若是不派别的将领前来,金军恐怕真的群龙无首,难成气候。”
杨祖春了然地点点头,其实也不难理解,不然完颜珣能派缘子来襄阳?归根结底,就是无可用之才了嘛。
“别的将领,那你以为,金国哪些将领比较有威胁?”
缘子在金国识得的将领不多,完颜赛不连面都没见过,但就他的作战风格而言,缘子觉得对襄阳城来说,不足为惧。
泽利带兵有本事,可是他的资历恐难以降伏襄阳城外金军大营的众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剩下的,便是术虎高琪手下的那些人,大元帅自不必说,定有一战之力,他手下也不乏悍将,纸上得来终觉浅,缘子许多用兵之道还是跟他们学的。
心中有的答案,她开口并不扭捏,“除非是术虎高琪带他手下的将领来,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那你觉得,术虎高琪能来吗?”
杨祖春也是和术虎高琪打过交道的,那是十几年前的老对手了,确实不可小觑。
“眼下蒙古的战事更为紧迫,汴梁那边一直觉得宋军不足为惧,不然也不能将完颜赛不都调走,所以我看不大会调术虎高琪亲自前来,但若是他手下的副将,倒还是有可能的。”
杨祖春若有所思,“那就趁他们还没有调派将领,我们先打个措手不及!”
缘子眼中的惊异来不及遮掩,她支吾道:“金军主动攻城没有胜算,但是防御的话却占尽优势,您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出击,就算最后胜了,定然也会付出惨重代价。”
杨祖春直直地盯着缘子的眼睛,良久没有说话。
缘子一开始有些心虚,但很快又坦然了,她有私心不假,但说的也都是实话。
杨祖春看着自己的女儿,严肃道:“昨晚你并没有和我说你之后的打算……”
缘子的瞳孔猛然放大,被父亲猜到了?
她的眼睛控制不住乱转,只能稍稍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心思。
“爹……”缘子回想起这几年的经历,低声道,“我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就这样算了,我不甘心。”
“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我让你带兵打回去,你又不会忍心……”
缘子没想到父亲在面对好和梦中相似的情形是没有选择逼迫自己,而是尊重自己,难言的愧疚再次涌上心头。
“银甲兵是我自己带出来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把他们……当兄弟一样,而且他们也不知实情,我狠不下心。还有宝嘉,虽然我的事情她有责任,但是三年来的照料也不是假的,如今我和完颜琮瞒天过海,都靠她在金军大营苦苦支撑,我也不能抛下她。”
缘子说完这些,见杨祖春没有反驳她,便继续道:“守一个襄阳容易,但是守大宋国土艰难,金军不过也是棋子,执棋者不死,棋局就不会完。”
“执棋者?是完颜珣?”
缘子略带嘲讽的笑了,“爹,您自己信吗?”
杨祖春忽而看到女儿脸上竟有少见的明媚,听她比刚刚醒的时候说话有精神多了。
“完颜珣有野心不假,确是这些年被人养出来的野心。当初术虎高琪和胡沙虎拥立他上位,而后胡沙虎被扎阿那取代,现在就算完颜珣死了,术虎高琪和扎阿那也会拥立其他人上位。”
“这个扎阿那应该就是你心中的始作俑者吧。”
“当然,还有他手下的珠罗,在大宋渗透了许多人,就连柳倩儿都能为他们所用,我不敢猜想,临安还会有多少他们的人。”
“所以,你想除掉扎阿那,彻底拔了这个组织?”
缘子点头,“此次来见您,除了报个平安之外,还想听听您的看法。”
杨祖春默了一会,“那术虎高琪呢,你又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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