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时,镜面忽然泛起一层细微的涟漪,仿佛水面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她的呼吸一滞,死死盯着镜面,心跳几乎停滞。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她的脸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老、布满皱纹的脸。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林晓想后退,却发现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镜中的老妇人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镜面,而林晓的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只冰冷的手正贴在她的心口。
就在这时,镜中的影像忽然扭曲,画面骤然变化。她不再看到老妇人的脸,而是陷入一段陌生的记忆——昏暗的灯光下,老妇人独自坐在马桶上,脸色惨白,手紧紧按着胸口,呼吸急促而微弱。她想呼救,可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呻吟。她的手颤抖着伸向水龙头,试图拧开它,希望能用冷水让自己清醒,可她的力气正在迅速流失。水龙头被拧开了一道缝隙,水滴开始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她的眼神逐渐涣散,身体缓缓滑倒在地板上,手还搭在水龙头上,水流顺着她的指尖滴落,汇成一小滩水渍。
画面戛然而止,镜面恢复平静,林晓猛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大口喘息。她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终于明白,那晚的哭泣声,并非无端的怨念,而是老妇人临终前的痛苦与无助。她不是在怨恨,而是在求救,只是无人听见。
她颤抖着爬起身,望着镜子,低声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镜面没有回应,但水龙头忽然“滴答”一声,水珠坠入水池,声音清晰得如同钟摆。
林晓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看待这间卫生间。镜中的景象彻底击碎了她对现实的认知,而更让她不安的是,老妇人的执念似乎并未就此平息。她开始注意到,那股腐朽的气息不再局限于地漏,而是逐渐弥漫至整个空间,尤其是在深夜,当她靠近洗手池时,能清晰地听见水管深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低语,又像是水流在狭窄的管道中艰难穿行。
起初,她以为是幻觉,可随着次数增多,她不得不承认,那声音并非来自外部。某个深夜,她鼓起勇气,将耳朵贴近洗手池的金属管道。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颤抖,而就在她屏住呼吸时,那低语声骤然清晰起来。它并非完整的句子,而是一串断断续续的音节,像是从极深处传来,带着水浸后的模糊与滞涩。她努力分辨,终于捕捉到几个微弱的字眼:“……冷……救……我……”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声音,和她在镜中看到的老妇人临终前的神情完全吻合——不是怨恨,而是无助的求救。她猛然想起,老妇人去世时,手还搭在水龙头上,而水滴的节奏,或许正是她最后的呼救信号。
她开始研究这栋楼的管道结构。在翻阅旧建筑图纸时,她发现这栋老式公寓的排水系统极为复杂,许多管道交错纵横,甚至有些部分早已被封死,成为“死管”。更令她震惊的是,其中一段废弃的竖管,恰好经过她卫生间的墙内,而那根管道的终点,正是几十年前那位老妇人所住的房间。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中浮现——老妇人的执念,或许并未完全消散,而是以某种方式残留在了管道系统中。她的意识,她的痛苦,她的求救,被封闭在狭窄的金属管道里,随着水流的震动,偶尔渗透进现实。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她做了一个实验。她在深夜关闭了家中所有的水源,确保没有任何水流经过管道。起初,一切安静如常,可大约一个小时后,那低语声再次响起,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晰。她屏住呼吸,贴近管道,终于听清了一句完整的话:“……水……停不下来……”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这句话,和老妇人临终时水龙头滴水的画面完全吻合。她终于明白,老妇人并非在怨恨,而是在重复她生命最后时刻的痛苦——她想关掉水龙头,可她的手已经无力,水流持续滴落,而她的意识在孤独与寒冷中逐渐消散。
这一夜,林晓彻夜未眠。她坐在卧室里,听着卫生间方向传来的细微滴水声,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能做些什么。老妇人的执念,并非源于怨恨,而是源于无人回应的绝望。如果她能证明,有人听见了,有人理解了,那股执念,或许就能真正安息。
林晓决定为老妇人做最后一件事。她不再试图驱赶那股萦绕在卫生间的寒意,也不再回避镜中的倒影。相反,她开始认真清理这间被岁月和遗忘侵蚀的空间。她戴上橡胶手套,跪在地砖上,用刷子仔细清理地漏边缘的污垢,直到水流畅通无阻。她拆开水龙头,更换了老化的密封圈,确保它不再滴水。她擦拭镜子,清除水渍,让镜面恢复清晰。她甚至买来一盆绿植,放在洗手池旁,为这狭小的空间增添一丝生机。
做完这些后,她在深夜再次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轻声说道:“我听见你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水龙头静静地伫立着,没有滴水,也没有异响。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不是一个人,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你不用再重复,不用再挣扎,有人记得你,有人看见了你的痛苦。”
话音落下,卫生间的温度似乎微微上升,那股常年不散的潮湿冷意悄然退去。她盯着镜子,镜中的自己不再苍白,眼神也不再充满恐惧。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仿佛在回应那曾经冰冷的触碰。
就在这时,水龙头忽然“滴答”一声,落下最后一滴水。她静静看着,没有去擦,也没有惊慌。那滴水坠入水池,声音清脆,像是某种终结的钟声。
从那天起,卫生间恢复了平静。水龙头不再自行滴水,地漏不再散发腐朽气息,镜中也不再浮现陌生的倒影。林晓依旧每天使用这间卫生间,但她不再感到恐惧。她知道,那位老妇人的执念已经得到回应,她的孤独终于被看见,她的呼救终于被听见。
某个清晨,阳光洒进卫生间,她站在镜子前,忽然注意到镜面边缘浮现出一行极淡的水痕,像是泪水蒸发后留下的痕迹。她凝视片刻,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道:“安息吧。”
水痕缓缓消散,仿佛回应她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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