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升腾,化作万千光点,顺着那道天穹裂缝飘向人间……
每一粒光,都托着一个名字,一段记忆,一场未曾完成的告别!
而在现实世界,奇迹悄然发生:
山沟村废弃多年的井边,枯草一夜疯长,开出细小白花,形如纸鸢;
城市图书馆尘封的族谱册页,自动翻动,空白处浮现出被墨水涂黑的名字,逐一显影;
某位历史学者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写了一整夜的论文,通篇只重复一句话,
“她们不是祭品,她们是人。”
当“赦”、“名”、“归”三字悬于虚空,连结成链,
倒悬之井突然剧烈震颤,井壁剥落得更加彻底,露出最深处的一层……
那里没有名字,没有碑文,只有一面镜子。
一面由百万人的眼泪凝成的忆渊镜,镜中映出的,不是陈泽的脸。
而是所有守陵人的脸,层层叠叠,自第一任起,直至未来尚未出生的最后一个!
他们在镜中沉浮,有的怒吼,有的哀求,
有的已化为石像,嘴唇开合,无声呐喊,
“契约不可毁……否则,阴阳倾覆。”
就在此时,第九条龙终于睁开了双眼。
它的瞳孔里没有火焰,没有雷霆,只有一片温柔的黄昏。
那是百年前,陈昭娘跳入井前,最后一次看见的人间日落。
它开口了,声音不似龙吟,反倒像一个女人哼唱的童谣,轻缓、悠远,
“我不是龙,其实,跟你一样,“我是第一个说‘不’的人。”
我不愿被忘记,也不愿别人被忘记。
所以我成了你们口中的‘劫’,成了你们害怕的‘变数’。
“可今天……我不想再等了。”
它张开巨口,不是吞噬,而是吐出九百九十九枚铜铃!
每一枚铃舌上,都刻着一个名字,每一枚铃响,
便有一个亡魂从镜中走出,踏上通往人间的光桥,陈泽忽然明白,
重写契约的根本,不是打破它,而是让所有人记住:
所谓“献祭”,从来就不是宿命,而是谎言。
而真正的守陵人,不该是执刀者,而是铭记者,
他抬头,望向最后一道尚未书写的虚空。
他知道,第四个字,必须用心死一次才能写出。
不是悔恨,不是救赎,而是:
“我即罪,亦即罚。”
他闭上眼,将青铜灯笼插入自己胸膛,与那地契残片、与心跳、与所有冤魂的哭声一同燃烧。
火光中,他写下第四字,“承”。
“承”字落笔之瞬,天地无声。
不是寂静,而是所有语言被剥离了意义!
那一个字悬于倒阴界苍穹,通体如琉璃铸就,内里却奔涌着黑血般的纹路……
那是陈泽的命脉、是地契残片的记忆洪流、是九百九十九个无名者的最后一息,全数熔炼其中。
“承”,不是承受,不是承担。
是承罪,是承名,是承遗忘之重,承谎言之痛!
是主动成为新的“井底”,以己身为墓碑,铭刻所有不该被抹去的人……
忆渊镜剧烈震颤,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守陵人的脸一个个碎裂、沉没,像溺水者最后挣扎!
他们曾以“秩序”之名行献祭之实,以“传统”为盾遮蔽良知。
而今,这面由千万人泪水凝成的镜子,终于照出了它真正的倒影:
一座活人祭祀的庙宇,供奉的从来不是神明,而是恐惧。
第九条龙低鸣一声,身躯开始瓦解,不是死亡,而是归还……
它的鳞片化作纸页,骨骼化作墨线,心脏裂开,
飞出一只小小的、用旧报纸折成的风筝,正是当年陈小满在课堂上偷偷做的那只,
被老师没收后扔进了火炉,却在灰烬中完好无损地重生……
风筝飘至“承”字之下,轻轻一旋,竟将整个字迹卷入其中。
随即,它迎风暴涨,变成千丈巨鸢,背负三字链赦、名、归与“承”字,直冲天穹裂缝!
而在现实中,异象纷起:
山沟村的小女孩忽然站起,双目紧闭,口中却响起陌生的童谣,
“蓝布鞋,走三步,一步哭,两步笑,三步跳进井口不见骨。”
她脚上的新鞋,竟无端渗出血丝,染红了水泥地……
城市殡仪馆中,那位叫李秀娥的母亲遗体,在火化前一刻自动坐起,双手合十,轻声道,
“我叫李秀娥,生于1937年冬,死于1949年春。
我会唱《南泥湾》,也写过一首诗,藏在教室地板下。”
说完,她缓缓躺回,再无动静……
全国各地,凡有古井、深潭、枯祠之处,皆传来孩童嬉笑声。
有人录下音频,放大后发现,那笑声层层叠叠,
最少的一段,也叠加了整整七十三个不同的声线!
历史学者疯了似的翻查档案,在一份1950年的教育报告附录中找到一行小字:
“山沟村小学,春季入学女童七十三人,因疫病全员辍学,无一毕业。”
可档案照片里,教室黑板上分明写着:
“今日作文题:我的风筝。”
底下,七十三行歪歪扭扭的字迹,第一句全是:
“我叫______。”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