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快快免礼。”女帝笑眯眯打量着杨暮客,见他将皮弁戴好。伸手指着一旁单独的座位,“国师此处来坐,一年多国师云游四方,未回我朱颜国。着实可惜。今,文武百官设宴迎国师归来。庆我朱颜国,国事兴隆。”
杨暮客走到座位前并未落座,而是看向门口,“臣与圣人一同迎昌祥公入宴。”
女帝颔首,“好!”
此时门口女官再唱,“帝师太保,监察院院首,文成鸿运昌祥大公,入宴!”
贾小楼头戴紫金百花冠,冠后十二鸾鸟衔金枝垂穗,玄黑襦衣赤线锁边,腰间束云锦宽带,步幅间裙裾轻摆。
“臣贾小楼,参见圣人。”
女帝喜迎小楼,由女官领着贾小楼坐于百官之首。
圣人在高台之上,杨暮客则在当中,而后便是贾小楼和百官。
众人都落座了,此间唯有一个男子,又长得玉树临风,实在显眼。偏偏他还不落座。
杨暮客先给百官深揖,再给女帝深揖。
“臣,不敢坐于此……臣不曾作为,这国师之名乃是虚名。昌祥公济世为民,让臣占了便宜。臣,何德何能居此位?请圣人调整座次,臣愿坐于昌祥公下首。”
女帝一脸愕然,贾小楼也未曾料见自家弟弟会弄这一出。
杨暮客主动下台阶,走到贾小楼身后,再一揖,“臣,入世修心。不求荣华富贵,如今一事无成,便居于圣人之下,无功可承其名,无福可受其禄。道经有言,大器免成。怀公道大器之心,自要谦逊。臣,愿意为国行科,去国神观敬奉国神。但治世济民,乃是诸位之功……”
一时间有人不禁悄声议论,而众人更多是疑惑。
大器免成?可作此解?
女帝呵呵一笑,声音洪亮,“国师这便讲经了?大器免成?我等都以为是胸怀大器本该如此,乃先天之物。国师何来此说?”
杨暮客昂首挺胸,“免之一字,本是脱帽致意。免成,当是谦逊有成。若身为大器,不知谦逊,则居高和寡。人道之中,自然无成。高山立地,寒风催,覆雨雪。故水为其常势,润物无声,是为免。木秀于林,则有风雷加身。此为不免……”
女帝道一声彩!
“国师果真胸有沟壑,不愧是昌祥公家中男主。”
众人目光又落在昌祥公身上。
这位大可道长说的是甚?说的曲高和寡,不正是昌祥公么?手握大权,一力推行改制。她何曾听过人劝,木秀于林便是说的她。这其中,顶数她最是不尊“大器免成”!
贾小楼无奈一笑,“我家大可不懂事,言语顶撞了圣人。还请圣人勿怪。”
众臣皆是倒吸凉气。这话音一转,若论曲高和寡,也没人能比得上圣人了……昌祥公之言,诛心!
女帝挥挥手以示无妨,“大可道长来带道经新解,着实让朕而耳目一新,心里痛快啊……朕如今不就是守虚么?朕无为,便是免成!”
贾小楼俏脸一笑,“臣,定然为圣人宏愿,尽心尽力!”
女帝让女官将台上的餐桌端到贾小楼身后,这一场宫宴便这般开始了。
席上杨暮客始终以贾小楼为准,她吃,杨暮客便吃。她停,杨暮客亦停。
酒宴之上,女帝好奇问杨暮客,“如今朱颜国大改,为何还要为家中女主为先?国师理当并行才对。”
杨暮客却笑笑起身,“臣以为,当是达者为先。论学识,臣不如昌祥公。论能力,臣更不如。既都弗如?何故自为先?有人前方带领,安稳家业,臣方能云游四方,毫无挂碍。是以长姐为先,女主为先,并无过错。此为阴阳合和之道也……冲而为和,不忤逆,方能圆满。若有一日,臣自有章法,可与昌祥公相提并论,此时再同调并行又何妨?”
众人此时齐声喝彩,好!就该这样。
女帝看着那一唱一和的昌祥公和国师,不禁心中委屈……她为何就没有这样一个男子帮他支撑。半生凄凉孤枕难眠,若有一个贤内助,她又何以至此?一番凄婉自是无人诉说,只得拉着一旁的小宫主劝道,“这位是你父亲的老师。你武师傅与他一家,日后你也要多向他学……记得没?”
“孩儿记住了。”
宫宴之后,杨暮客和贾小楼特邀留宿一宿。
夜里贾小楼和女帝抵足而眠,竟然掏心窝子地说着未来愿景。女帝皮里阳秋评价一番。起居室女自然如实记录。
次日,那朱仙语主动跑来,对杨暮客问这问那……
杨暮客则一副师长模样,在女官面前敦敦教导。
女帝和贾小楼坐在书房,看着那一大一小,聊了几句朝中之事,再无多言。但女帝就是不舍得让杨暮客离去,黎太师那边的课都不去上了,就是让杨暮客去教。
又留一日。
他本来宴席上手脚发麻,紧张到背脊全是冷汗。连珠炮一般提问,让这小丫头惹得心火燥热,全然忘了当时的狼狈。此时可谓满头是包,厌烦至极。
瞥见一旁那笔记事的起居室女,头皮发麻,赶忙撇脸端正态度。笑呵呵地问朱语仙,“你可还有什么不解?”
“先生。我母亲说阿父来自一个小国,他游历诸国。这些国度都是男子当家,为何独我朱颜国是女子当家呢?如今变了,又好似没变。母皇和昌祥公大力推举男女合力。却还见不着效果。却还引来不少民怨……”
“这……”杨暮客还真不好解释,他思忖许久,“因为女子多,男子寡,故而女子能人辈出……”
“先生,这我知道。我们朱颜国,曾叫朱厌国。男子打仗,故而今日有偌大领土。但最后落了个人丁稀少的下场,天道似是惩罚,国中男子反而越来越少,生下来女儿居多。便成了朱颜国。日后不打战了,男子许是就能多起来,对吗?”
杨暮客情不自禁揉揉小丫头脑袋,“错了。人有阴阳,不分男女。女若要强,自然显阳。咱们朱颜国啊,是女子把男人那一份都担起来了,这才是了不起!但宫主要记住,自封故而衰,外求则可盈。人之道,乃是损不足而奉有余。需是与外交流,方可更正阴阳。”
官报将杨暮客的言行不停地发出去,这一位国师好像真的有些才学。但却伤了很多男子的心……不少人骂骂咧咧……一股股怨气附着在了国师庙里。
他们不去敬香,就是站在外面骂。
杨暮客随着贾小楼从后宫离开,与小楼耳语几句。出了车辇直奔国神观。
他将那一张福禄交给国神朱明明。
“国神大人,请你立神官,引入男神。贫道这有一张镇魂符,内藏阴兵,可为你神国中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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