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释出,将少年与三个伙伴相连。
李追远将母罗盘托举在手中。
润生将这罗盘拿起,走上前,重心降低、身形背扭,将自己压成弹簧,随即快速转动、释放、投掷。
罗盘抛出。
掷出了很远的距离,且计算了周围风速的影响,以求精准。
呼啸的狂风中,夹杂着一道破空之声。
韩树庭伸出手。
“啪!”
接住了罗盘。
这一刻,他嘴角松缓,露出了淡淡笑意。
先前,心底泛起的那点点疑虑,彻底消散。
并且,他所给予的信任,在此时也得到了同等返还。
他所在的那个时代,秦家已经没。
但在更久之前,长辈们总是将一句话挂在嘴边,用以叮嘱每个出门行走江湖的晚辈,那就是:
江湖但有风波起,若秦家人在,那就相信秦家人的立场。
韩树庭将母罗盘递送到了孙道长面前,孙道长伸手接下了,喃喃道:
“若是没这个偷,我几乎成了罪人。”
他所主持设计的大阵,面朝高句丽墓。
如若母罗盘没被偷去,且通过调派让大阵朝外,那刚刚,那尊可怕的存在,完全可以畅通无阻地进来。
自己,等于是耗资巨大,整出了一座毫无用处的行为艺术。
孙道长看向韩树庭,问道:
“是哪位前辈?”
二人的视角,是不相同的。
即使是现在,孙道长也还是没料到,是那位自己画大饼想勾引为自家孙女婿的少年,偷了自己的罗盘,哪怕他最有作案动机。
惊醒时,翟老坐在他旁边,端着茶水,亲切问候:
“你醒啦?”
那也不是翟老。
主要是孙道长清楚,解下自己的罗盘到操控到与自己针对罗盘隔空斗法,意味着怎样高的阵法水平,且对方还得在机关术层面下心思研究过。
孙道长自然而然认为,那位最起码,得和自己一样,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大概率比自己牙还要少几颗的那种。
韩树庭见过那伙人。
出来与自己对拳的,虽然路数有些奇怪,但呈现出的绝对是正统《秦氏观蛟法》神韵。
但手持母罗盘,占据被保护主位的,是那个少年。
韩树庭之前在营地里就见过他们了,他那时就很在意那位体魄潜质惊人的年轻人,但他也早就看出来,这一伙人在营地行进时,也是以那年纪最的少年为主。
哪怕是在绝对安全的营地里,大家走得很散漫,可依旧会本能地将那少年护在中间。
孙道长催问道:“树庭,告诉我,是哪位前辈!”
韩树庭吸了口气,这前辈,年纪看起来和你孙女一般大啊。
“道长,没人偷你的罗盘,是你及时惊醒发现里头是空的,提前做出了应对,将那尊邪祟,挡在了外面。”
孙道长闻言,嘴巴张开:
“贫道岂能这般无耻?”
“人家没直言相告,自己干脆出手做事,有不想和你多费口舌、发生冲突的计较,但也应该是不方便暴露身份吧。”
孙道长那一代,宗门里是他师弟点的灯。
所以,孙道长对“不方便暴露身份”这件事,没有韩树庭那般敏感。
孙道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罗盘。
脸颊抽了抽。
他发现,对方原本对罗盘施加了封印,但在将罗盘掷还给自己前,特意将主要封印解开了,生怕自己拿到手来不及解开使用,真贴心。
“轰。!!”
第二轮针对大阵的轰击出现。
普通人对这“巨大动静”毫无察觉,但大工地上的江湖人士不少,处于大阵内的,抬头望天;大阵外的,则都从帐篷里出来,看向大阵方向。
只有维系每个阵的班组,才真正体验到了可怕压力。
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存在,竟能一己之力撼动这种级别的大阵。
但他们心里有底,因为上方早早做出了反应,这意味着上面的人,早有预案、胸有成竹!
孙道长:“虽然当年第一次调查出事时,我师弟就猜到
这座大阵,估计是拦不住它的。”
韩树庭转过身,面朝大阵之外受冲击的方向。
“敌人越是反对的,就越是证明我们做对的。
比起忐忑与迷茫,目前真的有大东西在冲阵了,那我们,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
能多挡一时就是一时。”
孙道长:“寄希望于前辈?”
韩树庭:“你得庆幸,有人偷了你的罗盘。”
孙道长:“树庭,你知道你为什么无法达成武夫大道么?”
韩树庭:“为什么?”
孙道长戳了戳自己额头:“你脑子里的褶皱,长得太多了。”
韩树庭默然。
他想到了当初那位将自己击败后,把自己拉起来时讲的那句话:
“你想得太多了,出拳不够纯粹。”
孙道长指尖快速拨弄罗盘,一条条新指令快速下达,根据对方冲阵的位置,做出针对性的调整。
同时,一道道密令,通过母罗盘向下方诸多子罗盘传递。
这是李追远无法做到的事,少年能破解使用方法,却没有相对应的密令本,更多的额外信息无法传递。
孙道长传递出了三道讯息,
一道是给大阵内的江湖人士:有阵法基础者,就近前往阵节点支援,无阵法基础者,到特定区域集结。
前者是直接去做螺丝钉,后者则会在集结后,由韩树庭带领,相当于守城时的救火敢死队,哪里出现破口就冲向哪里。
一道是给大阵外的江湖人士:让他们按照原先编组归列,可自发前往震感最强烈处,按自己判断做出应变。
这种级别的大邪祟,普通江湖人士,去多少死多少,几乎等同于送菜。
可蚂蚁多了,总得让大象额外抬脚,对你多去踩一脚,这样也能多争取到一点时间。
这种送死的命令,孙道长没以最严格的方式下达,不是他仁慈,而是他清楚,这种命令就算再严格,敢上的还是敢上,不敢上的还是不会上。
最后一道,是下给全体的:
“诸位江湖同仁,邪祟来势汹汹,土鸡瓦狗般崩散或可留性命,但今日为正道而殉者,它日该邪祟必为我等陪葬!”
孙道长盘膝而坐,十指破开,血流如注,将罗盘浸染,血契缔结。
“邪祟破阵之刻,贫道羽化之时!”
孙道长将自己的生命,与大阵进行绑定,大阵破开,他身死道消。
很快,一条条感应自下方诸多节点阵处传来,很多班组通过自己手里的子罗盘,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将自己的性命与自己所在的阵节点绑定。
一并传递过来的,还有一道道誓言:
“阵在人在,阵亡人亡!”
……
大阵内,高句丽古葬文化区研究营地。
翟老新泡了一杯热茶,坐在自己办公桌后。
这风,比之前更大了。
钉住帐篷的钉子,不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施工应该都停了吧,外面的营地保障怎么样,可不要有人员伤亡,真正想要找的矿石材料新样本被再次发现了么……
翟老心中忧虑着很多事情,他是真心希望这次工程,能够圆满完成。
他的影子,在台灯下,越拉越长,甚至拉到了台灯所无法覆盖的范围。
翟老低下头,轻轻抿了口热水。
大风,再次影响到了供电,台灯先是一闪一闪,随即亮度变暗,这也就使得当翟老抬起头时,脸色也变得晦暗莫名。
“这门,关得漂亮。”
……
停工后,设备都停了,原本可以坐电梯井下去的,现在只能靠另一侧的梯子爬。
不过,为了争取时间,李追远这里选择了更快捷简单的方式。
谭文彬捡了块石头,向里头丢去,耳垂轻颤,听到回音。
他这里还没来得及把物理公式想起来,因通过红线连接,远哥已经将实际深度答案报出。
润生蹲下来,接应远上了自己的后背。
随后,润生直接跳下了井坑。
下坠到一定时间后,润生将手里的黄河铲插入面,开始降速。
黄河铲上溅射出大量火星,温度不断升高,直至烫手。
润生微微皱眉,这铲子的设计与用料,是真的差。
虽然,这已经是市面上,难得的精品铲子。
等快要见底时,润生气门开启,对下方轰出一拳。
“嗡!”
平稳地,就是右手握着铲子的掌心,被烫得发红。
李追远从润生背上下来,润生将明显变形的铲子丢了,双拳攥紧,向上开启气浪屏障。
上方同时下的谭文彬与林书友,借着气浪抵消了坠势,地时都单膝跪下、单掌撑地,起身后拍拍手。
井坑内,连接着好几条通道,有原先接入的人防工程区域,也有新开凿出来的。
身为设计人员,能得到第一手资料,故而李追远压根不用选择,点明一条道路。
大家向里走去。
李追远将这段时间,自己与《无字书》里的它,各种互动与算计,对自己的伙伴们进行了阐述。
因红线连接,彼此心中想法近乎透明公开。
润生那里古井无波。
谭文彬那儿只是略有波动,毕竟他早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林书友那里的震感明显,因为他是和童子二人交替震惊。
在李追远的示意下,大家的行进速度都很快,反正已被开挖的区域,也基本不存在什么危险,可以较为放心地大胆前进。
古葬之内,应该藏有它的弱点,自己这边越快找到,那外面帮忙阻拦它的人,牺牲也就越。
前方,出现了一片散的脚手架。
刚塌没多久,手电筒照过去,一些地方还残留着血迹,应该是文心河那帮人先前吃瘪的地方。
众人停下脚步。
只有文心河与曹丽雯那种嫩雏儿,才会以为这是一场倒霉的意外。
谭文彬心道:“这是被人为制造出来针对他们的。”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