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福点点头,拿起旁边温着的清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不急。醒了就好。西境的事,等你养好精神再说。”
兹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急切,有后怕,最终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自己带回来的消息有多重要,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清晰表述那地狱般的经历。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蝎子尾盘带来的寒意,似乎还残留在灵魂深处。
戚福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炕边。耐心,是猎手最重要的品质。兹马的清醒,已是最好的消息。西境的滔天剧变,迟早会随着兹马的口,剥开迷雾。
他又去看了刀路。
屋楼里药味更浓。刀路依旧昏迷,脸上不祥的死灰色褪去了一些,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老刘郎中的眉头不再拧成死结,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冀。
“烧退了点……”老刘压低声音对戚福道,“最凶险的关口,算是熬过去了……就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刀楼依旧守在床边,听到郎中的话,布满血丝的眼中,终于燃起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粗糙的大手,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弟弟完好的手,仿佛要将这好消息传递给他。
戚福心头微松。刀路保住了命,兹马也已苏醒。这两员大将的恢复,给走寨这架正在高速运转、却又布满隐忧的战争机器,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就在戚福为寨中伤员情况好转而略感宽慰,德都沉浸于名分大定的志得意满之际——
距离舍王都百里之外,飞鸟峡!
钦差华丽的仪仗队伍,正沿着狭窄的峡道蜿蜒前行。两侧是陡峭的、覆满积雪的悬崖绝壁。
突然!
“咻——!”
凄厉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峡谷的寂静!
通体黝黑、闪烁着诡异蓝芒的弩箭,如毒蛇出洞,从左侧悬崖一处毫不起眼的雪堆后电射而出!
目标,直指钦差乘坐的那辆最为华贵的马车车窗!
“噗!”
弩箭精准地穿透了不算厚实的窗帘!
“呃啊——!”车内瞬间传出短促而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有刺客!!护驾!!”护卫统领骇然变色,厉声嘶吼!
整个队伍瞬间大乱!护卫们慌忙拔刀举盾,惊恐地望向两侧悬崖!
除了呼啸的风雪和空荡荡的绝壁,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只有那支钉在车厢内壁、兀自颤动、箭簇染着诡异蓝黑色血液的弩箭,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致命的一击!
护卫统领猛地掀开车帘——
大人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一手死死捂住脖颈!指缝间,大量粘稠的、泛着诡异青黑色的血液正汩汩涌出!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看是活不成了!
“大人!!”护卫统领魂飞魄散!
在同一时间,另一侧的悬崖上,一块早已松动、被积雪覆盖的巨大岩石,被猛地推下!
带着闷雷般的轰鸣和漫天雪沫,朝着峡谷下方混乱的队伍狠狠砸落!
“轰隆——!”
地动山摇!巨石碾过,人仰马翻!惨叫声、马匹的悲鸣声瞬间响彻峡谷!
混乱与死亡之中,无人注意到,峡谷上方极其隐蔽的雪窝里,身披白色伪装的身影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冰冷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冷笑。他手中,一枚刻着蝎子尾盘一闪而没。身影随即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方的风雪绝壁之中。
钦差死了!
死在刚刚离开舍王都、获得朝廷“认可”的大世子德都的地盘上!
这盆脏水,以一种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狠狠地、猝不及防地泼向了志得意满的德都!西境紧绷的弦,在这一刻,被一支毒箭和一记落石,彻底崩断!滔天血浪,骤然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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