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子负手而立,目光如同最粘稠的墨汁,紧紧地吸附在石碑之上,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石质,窥见其内蕴藏的至宝真容。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微微抿紧的嘴角和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贪婪与渴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波澜。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背后响起了沉稳而清朗的脚步声,最终在他身旁停下。不用回头,青冥子便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是南宫恺。
“青冥道友。”南宫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打破了石碑前的沉寂:“对着这面凝聚生死大道的石碑——阎罗招魂幡,可望而不可及,心中是何等滋味啊?”
他刻意点出了石碑的真名,目光锐利如剑,直刺青冥子的后心。他知道青冥子的执念,在乾元山时就已道破其阴谋,此刻更是毫不掩饰地揭开对方的疮疤。
青冥子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没有一丝被点破野心的恼怒或羞愧,反而浮现出一抹极其古怪、带着几分阴冷算计的笑意。
他迎上南宫恺审视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玩味:“南宫道友此言差矣。‘可望而不可即’?呵呵,依贫道看来,情况……未必如此悲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空旷的广场,仿佛在确认四周无人,才继续道:“适才长老所言,想必道友也听得真切。除却贫道这点微不足道的念想。”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阎罗招魂幡所化的石碑:“在场诸位同道,包括道友在内,又有哪一个真心实意想留在这破败凋敝、前途渺茫的太乙仙宗,跟着一位深陷魔劫的掌教喝西北风?”
青冥子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若最终只有贫道一人愿意留下,真心实意成为太乙仙宗的弟子,承继道统……那么,作为本门唯一的‘新血’,乃至未来的中流砥柱,贫道是否就有资格,‘名正言顺’地继承这镇宗之宝——阎罗招魂幡呢?毕竟,宗门重器,总需有人守护传承,不是吗?”
南宫恺闻言,瞳孔骤然一缩。虽然理智告诉他事情绝不可能像青冥子轻描淡写描述的这般简单——哪吒即便魔念缠身,也绝不会轻易将阎罗招魂幡交给一个居心叵测之人;而且青冥子这番话本身就充满了狡黠的试探与诱导。
但不得不承认,青冥子描绘的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没有一丝发生的可能!若是其他人真的全都选择离开,哪吒为了宗门不至于彻底断绝,在魔念侵蚀下意志松动,或者被青冥子某种手段所蒙蔽……这种极端情况下的逻辑链条,竟让南宫恺一时难以彻底反驳,心头猛地一沉,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担忧再次翻涌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异想天开!”南宫恺的声音陡然转厉。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青冥子,警告之意溢于言表:“青冥子!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此幡涉及轮回,干系重大,绝非你所能再次染指!奉劝你莫要以为钻了门规的空子,就能为所欲为!三坛海会大神慧眼如炬,岂会受你蒙蔽?若你一意孤行,妄图借机生事,休怪……”
然而,厉声的警告说到一半,南宫恺的言语却不由得顿住了。他看到了青冥子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有恃无恐。是啊,这是在金光洞内!是在太乙仙宗的山门之内!
而作为同门,即使明知对方心怀鬼胎,在对方没有明确违反门规、主动攻击同门之前,自己同样不能率先动手!这是规则,是束缚,也是青冥子此刻敢于如此嚣张的依仗!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混合着愤怒,瞬间攥紧了南宫恺的心。他空有强大的实力和守护的决心,却被无形的规则捆住了手脚。
“……你好自为之!”最终,南宫恺只能重重地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他深深地、饱含警告地看了青冥子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随后,他猛地一拂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青冥子望着南宫恺消失在广场边缘霞光中的背影,脸上那抹阴冷的笑意渐渐敛去,重新恢复了深邃的平静。
他缓缓转回身,视线再次焦着在那面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石碑之上,仿佛那里才是他唯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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