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喝壶岩茶,最是暖心又暖胃。
红泥小炭炉,
烧着核桃炭,坐一把银壶。
马周看着通红炭火,又看了眼一旁角落里的大炭炉子。
“这都马上十一月了,既无风雨也无霜雪啊。”
“嗯,看来太史局的那些人还真推测准了,一场灾难即将到来啊。”李逸也感叹着道。
现在就不知道这场灾害会有多大。
李逸选了一套河北邢窖产的白瓷盖碗,二两半水容量的小盖碗,最适合冲泡岩茶,泡这种茶就不适合用紫砂壶了。
银壶里水沸腾,
提壶用沸水烫热盖碗,然后往盖碗里投入约七八克干茶,接着便合盖注入沸水,合盖后很快沥干茶汤,
揭盖闻香,分汤品饮。
马周看着李逸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由感叹,“整个长安城,饮茶最优雅有格调的就属司徒了。”
他端起茶杯品尝,
马周好酒,甚至有些嗜酒如命,对茶叶以前往不是很了解,但自入李逸幕府后,常接触茶,还接触了许多好茶,如今倒也是茶客。
“这茶好,闻之香,饮之甘,新茶么”
“嗯,此茶名晚甘侯,产自武夷丹山碧水之乡,终年涧水长流,白云出没的好地方。每当春雷滚滚,雨润如酥之时,采摘制成。
此茶蕴含天地之间的和气、正气,尊贵如王侯,回甘强烈。
回头你拿一罐回去喝。”
马周笑着道,“我拿两红薯两玉米,换这么好的茶叶,有些不好意思啊。”
“一盒茶叶而已。”
“可你这茶叶,只怕市场上有钱难买啊,一两黄金一两茶,都不止呢。”
“自己喝,又不是倒卖!”李逸喜欢喝茶,也喜欢拿茶叶做礼物,事实上,李家这几年做茶叶生意,也是越做规模越大。
不仅做高端散茶,其实茶饼茶砖也做。
南方买茶山茶园,建茶坊茶厂,商队往来贩运,
低档些的砖茶远销四边的蛮夷部落,高档茶叶进贡皇家和供给贵族们。
小小的树叶子,却做成了极大的产业。
利润还高。
好些高档茶,都比等重的黄金还贵,一两好茶经过包装、营销,能卖上几两黄金。
就说这款新品的晚甘侯茶,名字很好听,但也只不过是一款产自武夷山的岩茶,
讲个好故事,李逸亲自为这款茶代言,再饥饿营销,
上来就定位为高端好茶,一般人想喝都喝不到。
不过在李逸这,其实茶就是茶,
他喝着一两就值好几两黄金的茶,却是搭配着嫩玉米啃着,“现在这时候了,还有嫩玉米呢”
“有啊,收的晚的,本来往年现在天冷,是肯定没了。今天不是天暖和么,一些晚的也还没冻坏。”
“让你帮忙调查的傅奕的事,查的如何”
马周吃完手中的红薯,拍了拍手,端起茶喝了一大口,“你给我的那封检举信,我按上面的调查了,
傅奕年轻时出家为道人,后来道观年久失修倒塌,他便想要修葺,苦于观中无钱财,
经人介绍倒到附近的佛寺借贷,
但佛寺的利息极高,还要东扣西扣,实际到手的钱却没多少,傅奕对此不满,
那寺庙僧人便干脆不借了,傅奕因此跟他们吵了一架。
后来道观修不成,只能云游四方。
后来就是开皇年间,被汉王杨谅幕名征辟了。”
“那检举信上说傅奕霸占道人王岿妻子之事呢”
马周笑了几声,“傅奕今年六十九岁,武德元年他受太上皇征召来京,那是六年前,他多大年纪了六十三岁!
而他的友人王岿,是个年纪比他还大的道士,王岿的妻子那时也六十多岁了。
试问司徒,
六十三岁的傅奕,接到新朝天子征召,授予他六品太史丞之官,就算暂住友人之家,
可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傅奕就公然霸占王岿六十多岁的老妻,还不避人耳目
而且,
王岿是个道士,就算是在家修行的,他的侄儿一个和尚,为何又会出入他家”
“所以事实呢”李逸问。
“事实就是完全捏造的,道人王岿确实是傅奕的友人,可王岿妻子在六年前,其实患病瘫痪在床榻,在傅奕从扶风回长安前,便病逝了。
王岿也没有续弦,且并无妾侍。
最重要的是,王岿并没有一个出家为僧的侄子。”
“倒是检举书上说太史令瘐俭推荐傅奕代替他,傅奕迁太史令后却经常排毁瘐俭的事确实有,但也都因局内事务见解的不同纷争,
而瘐俭也从没有怨恨过傅奕,反是多次公开说傅奕直率。”
马周感叹道:“问询了不少傅奕以前和现在的同僚、部属,他们都认为傅奕虽然有些耿直,甚至直拗,但为人直率,坦荡正直。”
这些不出李逸预料,他没感到丝毫意外。
“既然是有人诬陷,那你们御史台,再把这诬陷者找出来。”
马周点头接下这任务。
“宾王啊,一会傅奕就会过来谈话,你有没有办法替我劝说一下这老头,让他暂时闭嘴,尤其是别再借着如今天象异常,来攻击释教,引起佛道之争了。
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少带点节奏!”
马周想了想,“听说傅奕除了喜欢研究天文、历法、算数这些,还好酒。
司徒可是有不少好藏酒,我跟司徒借两坛子好酒,跟他边喝边聊,或许能够劝动这老头。”
“区区几坛酒,不成问题,我家酒窖的藏酒,你随便拿!”
李逸希望马周能劝动傅奕,
毕竟这老头都六十九岁了,人家说的也是金玉良言,只是有些不合时宜,不能因此就要给这老头降罪甚至是贬谪。
只要傅奕能够配合,李逸保他仍能继续稳坐太史令之位。
零零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