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在尤顿的面前——那个曾教他写字、教他如何与人说“谢谢”的女人面前，他忽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挺拔的身躯轻微一震，微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少年。
“是的，女士。”
尤顿看着他，轻轻点头。她那一瞬的笑容温柔如春风，却很快收敛。
“很好，”她低声说，语气渐渐转为那种熟悉的、带有命令意味的庄重——那是马库拉格唯一的主母、昔日康诺之家的“老佛爷”的语气。
“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就告诉我——现在帝国是什么情况？有什么是我能帮上你的？”
那一瞬间，连仪器的“滴滴”声都似乎静止。
基里曼愣了愣，随后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回答：
“父亲、母亲，还有李叔叔……他们已经让帝国重新走上正轨。现在不需要您再劳神了，女士。”
他说到这里，微微抬头，眼神中透着一种犹豫而郑重的光。“我只是——希望女士……您能参加我的婚礼。”
“看来你的父亲依然拯救了……”尤顿原本在低声回应，语气中带着轻微的欣慰，可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突然凝固。
她的瞳孔轻微放大，整个人愣在那里。
“孩子，”她缓缓说道，语调里竟带着一点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什么？我年纪大了，现在耳朵有点……不太灵。”
基里曼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她为何露出那样的神情。他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希望女士能参加我的婚礼。”
这一次，尤顿彻底愣住了。
那双曾无数次见证他成长的眼睛，此刻闪烁着复杂的光。她眨了两下，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随后眉头紧皱，又猛地睁开眼，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她怀疑——怀疑这是不是某种灵能幻象，或者她依然身在梦境之中。
这个孩子，从八岁起就一板一眼，像用尺子量过人生的每一刻。从来不会说谎，不会冲动，不会沉溺。
情感对他而言，从不是火焰，而是一条规整的线。
他读书、计算、辩论、管理，从童年到成年都像是一场精准演算。
在别的孩子满地乱跑、打架玩耍时，他会端坐在书桌旁抄写古卷。
在同龄人追求浪漫和冒险时，他会帮康诺整理国库账目、帮她打扫宅邸。
康诺与尤顿那时常常私下担忧：这样的孩子太完美，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若有裂隙，必然会是毁灭性的。
人类曾说过那古句话：“因其无至性也。”
——一个没有欲望、没有癖好的人，往往是憋着劲去追逐某种“不光彩”的人。
基里曼身高马大、天资卓绝、相貌堂堂。
在马库拉格，不知多少贵族小姐前赴后继地试图接近他；甚至有外族部落的酋长之女带着嫁妆来求联姻。
可他从未动心。
他那句几乎成了所有女儿家的噩梦的回答：“你是个好女孩，很抱歉……我现在没有恋爱和婚姻的打算。”
——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书房读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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