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大丈夫生不五鼎食
作为宋太祖赵匡胤起家之地,如何能没有军队驻防
如今的归德军士卒待遇如何
用不著宋煊仔细说,他们这些本地的夫子如何能不知道
这还是宋煊的铺子以及同他合作雷掌柜的铺子,还有在收粪队干活的人,才堪堪让一部分士卒的生活稍微好过点。
像个人似的。
强干弱枝的政策一出,归德军能力强的將校全都被抽走,剩下的人也就苟活。
赵匡胤时期禁军只有十万人,但是这个禁军是仿照大唐神策军以及藩镇的牙兵来的,相当有战斗力。
更不用说牙兵的造反属於传统技能了。
赵匡胤他真要一心当大周的忠臣,一再推脱,那么他们这些想获取从龙之功的武將换一条龙,也未可知也!
柴荣在这方面已经非常注意了,为了防范有人造反,是给孤儿寡母留了后手的。
但是这个后手就是赵匡胤。
自从大宋建立后,他们哥俩对於防止武將造反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在北宋当兵是相当艰苦,绝对是底层再底层了。
所以面对宋煊的提问,李迪则是摇头:
“此乃国家政策,不是你我能够改变,况且宋状元乃是文人,如何能够站在武人的身份上言语”
“是啊,莫要因为你岳父是武將,就过於站在武人的立场上。”
“诸位,如今天下承平,我是个穷书生,正在寒窗苦读考取功名,通过种少量的田地,主持红白喜事日收一百文,甚至誊抄书籍卖字赚钱。”
宋煊依旧拿著筷子夹菜:
“如今宋城一斗米在七十文左右(一斗在12.5斤),家里男耕女织,一些手工製品或者农货卖到宋城来,换个六十文左右购买些调料了。”
“诸位都是读过书的,今日新郎便是如此,也是能活下去的。”
“而我借著我岳父的缘故,为了避免东京城厢军与泼皮无赖勾结,特意查了查,他们大部分每个月都赚不到五百文俸禄,而且还要养活一家人。”
“他们虽然用不著上战场,可修桥补路,疏通河道,修补城墙,乾的全都是重活。”
“至於普通禁军,每日也不过八十文,就这样军官还要喝兵血,让你去做杂役。”
“如此天差地別的待遇,谁都会说好男儿不当兵。”
宋煊放下筷子:“我在东京城接触到了契丹、党项人的谍子,他们怕是会有所动作。”
“到时候就驱赶如此一些士卒去前线抗敌,守城尚且不够格,一旦出城野战,怕不是直接四散奔逃。”
“將来別说燕云十六州收不回来了,纵然东京城有黄河天险,那也会被外族人所利用,围攻东京城。”
“届时你们诸位看不起的士卒去上前御敌不过,可千万不要怪他们无法守卫城池。”
“然后被外族士卒攻破,掳掠尔等的子孙为异族人的奴僕,妻女被人肆意玩弄。”
宋煊的描述让李迪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把头扭过去,这种事可不是他能够处理的。
张师德摸著全白的鬍鬚:
“十二郎所言,不无道理,可是一旦改革军制,绝非易事。”
“十二郎,莫要危言耸听。”
稽颖摸著鬍鬚觉得他说的太过了:“纵然是厢军如此,可是禁军焉能如此”
“哈哈哈。”宋煊摇头笑了几声:
“禁军的普通士卒在东京城也不过是苟活罢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他们强行去借贷不还。”
其实这件事,让东京城的禁军士卒对宋煊的观感不错,至少宋状元是有能力赚钱的,还捨得分钱。
李昭亮等人的手下禁军,特別乐意为宋煊做差事。
谁不知道宋太岁向来出手大方,发钱绝不含糊!
可谓是能拿补贴的好机会,可惜现在一直都没有太多无忧洞的消息,要不然大家还能狠狠的捞一笔外快。
“诸位,我多么希望我说的是危言耸听之言,將来不会被实现啊,可惜异族人亡我中国之心不死。”
“契丹与我大宋签订盟约,岂能撕毁”
“天真。”
宋煊评价了两个字后,稽颖脸色微微变化,可又说不出话来。
“今日割五城能满足,明日割十城他还会满足,后日呢”
宋煊瞥了稽颖一眼:
“稽讲师,六国时,魏国割地贿赂秦,秦可是放过他,不会毁其宗庙,断其社稷”
稽颖无言。
倒是李迪暗嘆一声。
自古以来都是大一统的王朝,南北朝並立,天下能有二主吗
还不是大宋的军力不行,现在宋煊他如此说,定然是获取了一些消息,士卒战斗力怕是更下一筹。
毕竟契丹人五十万大军西征西夏都被打的大败而归。
没有多余的战马可以培养的大宋骑兵,面对西夏寇边,也只能据城而守。
“只不过有些消息,我现在不能说出来,诸位信不信,我也不会像以前似的,把你们都说的无言以对。”
“今日乃是张方平大喜之日,我们一群来吃席的,方才之言不过是酒桌上閒聊罢了。”
宋煊在东京城那种鱼龙混杂之地,得到的些许消息定然比他们更加多。
所以这几个夫子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异样。
难不成大宋的战斗力已经孱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张师德倒是不著急吃饭:“我了解十二郎的心性,向来不会无的放矢。”
这话,倒是让其余几个夫子连连点头。
宋煊是大扬应天书院名声之人,他们这届考生一下子就让应天书院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书院。
毕竟以前几个书院都自认为第一,应天书院也没有太多的资本可以碾压他们。
可是宋煊等人霸榜,再加上宋煊本人在殿试当中的表现,如何能不让许多学子心神嚮往
这样让他们这群讲师既欣慰,又觉得有些辛苦。
更不用说宋煊人虽然不在,可他的钱也一直供应书院的开支。
“所以,十二郎,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我知道国策暂时不能改变,我只希望诸位夫子在教授书院学子的时候,还是要教育他们不要过度鄙视武人。”
“张夫子向来懂我。”宋煊嘆了口气:
“我们虽分为文武官,可都是为大宋出力,外敌尚在,一方就要极尽鄙视羞辱另一方。”
“將来出战纵然是以文驭武,真的能齐心协力共同抵御外侮吗”
“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张师德也摸著鬍鬚道:“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十二郎之心其实不光是要求书院学子不要去鄙视羞辱武人,难道一朝得中皇榜,就可以羞辱曾经的同窗以及百姓了吗”
“若应天书院教育出如此学子来,那也会做出危害大宋社稷的举动,肆虐百姓的手段来。”
“善。”
知府李迪也是要有教化之功,对於张师德这个院长,那是极为看重的。
“苟正其身矣,於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宋煊瞧著这群人开始拿出圣人之言支持自己的想法了,其实这种事说的不容易,真正办起来更不容易。
“如今大宋歷经三位帝王治理,设枢密使以分宰相军政大权,设三司使以分宰相財政大权。”
张师德摸著鬍鬚道:“如此中央便已经成型,很难出现权臣。”
“至於州郡长官,將州、郡的財权、兵权和司法权皆归朝廷所有。”
“州郡长官分通判以来制衡知府,如此以来更是减少了地方与中央的分庭抗礼,拥兵自重的威胁。”
“宋十二所言,確实是有过思考的。”
杨文广坐在另外一桌,作为娘家人同张方平的父母坐在一起。
其实他也听到了一旁夫子们的爭论。
杨文广是知道宋煊对於基层的士卒根本就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意思。
而且举办庆功宴的时候,也会同许多禁军、厢军士卒一同吃喝。
这一点在士大夫群体当中实在是难得。
毕竟宋煊在科举一途上可谓是旁人难以逾越的高山。
今后再想像他这么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之人,怕是不多了。
故而这些士卒人人都以同宋状元饮过酒为荣!
不光如此,其余士卒也都十分羡慕,纷纷请命,下次能不能差遣自己去为宋状元做事。
杨文广作为边军的代表,他混不进京城的那些军头圈子里。
只是如今没有战乱,也不会有底层的士卒崛起,那这些军中高职位大多都是会被开国勛贵子弟所把持。
似杨文广这类的出身,大抵是没什么太多的前途的。
这也是他从十八岁在皇宫站岗,一直站到四十多岁,才被从大头兵升上来的狄青所任用,带在身边南下平叛。
南方在唐朝都还是属於“野人”之地,开发的一般。
北宋三代皇帝搞粮食试种推广后,才有不少人被强行迁徙过去活了下来。
要不然那些士大夫以及犯罪的人一般都流放南方,属於是大丈夫到了南方都会短寿,是一种眾所周知的认知和事实。
毒虫毒药,水土不服,甚至血吸虫都在泛滥。
连辛追夫人那种贵族身份,脾臟內都有血吸虫的虫卵,更不用说其余普通人了。
这也是许多勛贵子弟不愿意跟著狄青南下平叛的一种缘故,反倒给了杨文广这种没什么人在意的边军子弟机会。
相比於死刑,发配到南方也就是个死缓的结果。
杨文广对禁军战斗力下降是有著极强的感触的。
至於厢军,数量更加庞大。
可根本就不会教授他们武艺;
真上了战场,这帮厢军能够把运粮任务做好了,便是不错的。
杨文广从来不对厢军有什么太大的期望。
再加上宋煊发表如此言论,更是让他对宋煊的理念十分认同。
大宋的士卒待遇若是再不加以提升,再起战火,怕是会遭遇大败。
待到他们吃完之后,大多散去。
杨文广主动端著酒杯走到宋煊那一桌:“宋状元,不著急离去”
“倒是不急。”
宋煊与杨文广对碰一二:“回去了也是要辩论的,不如在此装醉脱身。”
“哈哈哈。”杨文广坐下:
“我听闻宋状元能言善辩,还以为最喜欢这种呢。”
“不不不,皆是对我的误传,其实我大多时候都不怎么喜欢说话的。”
宋煊伸了伸手:“我更多的时候喜欢用拳头说话。”
杨文广大惊。
毕竟如此言行,著实不像个状元郎。
“宋状元当真不是在说笑”
“你以为我宋太岁的称號,是白说的”
宋煊的反问,让杨文广一阵语塞。
宋状元確实与眾不同,而且行事作风也不像那些士大夫。
杨文广不確信这是不是他老丈人教给他的。
但杨文广反倒觉得曹侍中的脾气挺好的,毕竟曹侍中不会跟他们这些小卒子发脾气。
要发脾气那也是被他认为不行的士大夫以及一些宦官。
“宋状元確实是,確实是。”
杨文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无需在意我如何。”
宋煊放下手中的酒杯,继续拿著筷子吃饭:
“敢问杨殿直可是一直甘心在宫內站岗”
“不甘心。”
杨文广自然是脱口而出,他也想要像他爹那样驻守边关,甚至想要为他爷爷杨业报仇,找回他爷爷的头颅。
因为杨业的脑袋被耶律斜軫割下来,传示整个辽军,甚至还被送到大辽京师。
澶渊之盟签订后,辽国只是送回来了尸骸,头颅却不见了。
杨文广说完之后,又嘆了口气:
“可惜我如今人微言轻,连家族都无法助力我前往边军守关。”
“这种情况,我也无能为力。”
宋煊可不会轻易干预自家老丈人的职责,许诺杨文广去边关歷练。
毕竟这大宋不是姓宋,而是姓赵的。
“不过。”
宋煊话头一转:“你要不要跟著我去辽国勘察一下他们的军队,还有多少战斗力,以及作战方法是否改变之类的”
“如此以来,知己知彼,方能有更多的胜算。”
“当谍子”
杨文广指了指自己道:
“宋状元,我若是去当谍子,怕不是会连累全家,认为我投辽背宋了。”
毕竟他家起点就是降將,杨业的弟弟在北汉和后周来回跳反,最后又投了大宋。
他们杨家,肯定不如老赵的那帮老班底信任度高。
“你没听清楚我的话。”
宋煊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们是作为使者光明正大的前往契丹那里勘察情报的。”
“哦,原来是这样。”
杨文广確实是听的不全面:
“可是宋辽双方的使者,一年都要互相跑两三次,怎么可能被咱们所看见呢”
他觉得宋煊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有些书生意气了。
契丹人对於宋人的防范可是不弱,东京城可藏了不少契丹人的谍子,只不过不好揪出来。
在铺谍子这方面,宋人是不如契丹人的。
因为宋人装扮成契丹人,再要说话,还要追溯到什么部落之类的,许多消息都不好隱藏。
至於装扮成燕云之地的汉人,那当真是无法打探太多的高层消息。
契丹的皇帝仰慕汉文化,也任用汉人,但是许多机密之事,依旧是召集契丹贵族相商。
“我料定今明两年,契丹內部必然出现较大的叛乱,我们作为使者可以藉机留在契丹,观摩其军事。”
“啊”
杨文广一直都在皇宫內站岗,也被本地京圈权贵子弟所排斥。
一些消息他根本就无从得知。
“宋状元,如何这般敢肯定呢”
“你知道那一百万贯的事吗”
宋煊询问,杨文广点点头,此事谁不知道!
可以说当天夜里,便轰动了整个东京城。
那件琉璃重宝被契丹人费百万贯买下。
三年的岁幣都不够他们挥霍的。
只不过朝廷不允许契丹人预支岁幣来购买,所以此件重宝才一直留在开封县衙內。
据说宋状元他派了重兵把守,防止有人盗窃。
其实这种事,杨文广觉得宋煊他想的太多了。
至少开封县经过他的治理,怕是很难出现什么胆大包天的贼寇。
一些所谓来站岗巡逻的禁军费用,没必要往外支出的。
但偏偏宋状元他就付了这份钱,所以不少禁军都想要去开封县衙站岗。
不单单为了钱財,也是为了吹嘘。
要不然总是在皇宫內站岗,日子其实过的也挺无聊的。
大家都爱吃瓜。
更不用说拍卖会当夜,许多禁军士卒可都是第一次在樊楼吃饭呢!
杨文广同样在禁军当中,那些同僚,就算是他无法融入进去的京圈权贵子弟也是对宋状元佩服的很。
“可是这件事跟契丹人內部发生叛乱有什么关係呢”
宋煊瞥了他一眼:“辽国內部经济一般,三十万贯的钱財都能收买他们,让他们各自的小山头为自己多爭取一些。”
“你觉得契丹人突然要一百万贯的钱来购买一件奢侈品,他们的国库里能有多少钱”
“在某些时段,连大宋的国库都会是空的,更不用说契丹人的了。”
“所以他们绝对会加税收钱。”
“加税。”
“横徵暴敛之下,契丹又是一个多民族政权,自然会加重叛乱之事的发生。”
“再加上我去岁主动退税之事传回契丹,以及他们本地加税,自然会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煊哼笑几声:“当然主要是耶律隆绪他亲率五十万大军攻打西夏,结果大败而归有关。”
“一旦军事实力不够强,原来能够强行压住的许多问题,便再也不好压住了。”
“那些被迫臣服之人,看见契丹人如此大败,早就生出了许多心思,所以我就给他们添了把柴火,想必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了。”
杨文广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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