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等亨利接回遗体,这场无声的血腥权力交接才算真正开始。而他要做的,只是坐在这昏暗的书房里,看着第二个“自己”,踩着尸骨接过布特公爵府的权柄。
昏暗的灯火照在石板路上,亨利明智地选择坐在跟随灵车的马车里,脸色苍白如雪,双手攥紧手杖,才稍微掩饰了颤抖地手指。
德文希尔夫人颤抖地低语,此刻在他脑海中如巨蟒般将他心神紧紧勒住。
“布特夫人突然就晃了晃,手指猛地扼住喉咙,脸白得像刷了粉,嘴唇却紫得发黑……”德文希尔夫人扶住贴身女仆,艰难地继续说道,“没等医师近身,人就直挺挺倒下去了,嘴角还溢着白沫,眼睛睁得老大。”
“呕......”亨利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傍晚强灌下去的解毒汤药险些吐出来。
脸白唇紫、喉头痉挛、口吐白沫......这分明是乌头碱中毒的典型症状!
他怎么敢忘记自己前几日的难熬:夜里心悸得无法入眠,指尖发麻到握不住笔,若非海西及时点破那盆毒花,此刻躺在灵车里的,就是他自己。
母亲想用毒花耗死父亲,可父亲却反手用她备好的乌头碱,在晚宴上给了她最利落的一击。没有拖沓的试探,没有虚伪的对峙,比母亲的手段狠辣百倍。
亨利的后背爬满冷汗,连呼吸都带上几分颤抖和粗重。
父亲这是借母亲的刀,斩了母亲的命,顺带扫清了爵位继承路上的所有障碍。
马车驶入布特公爵府大门时,亨利已敛去所有情绪,只剩一片冰冷的平静。
书房的烛火微微颤动,布特公爵眉头紧皱,肉眼可见地疲惫地倚靠在沙发上,手指间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
“辛苦你了,亨利。你母亲……终究是走了弯路。”
“父亲节哀。”亨利躬身行礼,眼神沉静,没有半分多余的悲戚或追问。
布特公爵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轻笑出声,雪茄在指尖转了个圈:“府里的事,还有你母亲的后事,全交给你全权处理。莫顿会调派所有人手听你差遣。”
“是,儿子定不辱命。”亨利应声,没有问“为何是我”,也没有提“母亲的死因”。
布特公爵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满意:“聪明人面前,装傻才是真蠢。爱德华不成器,布特公爵府的担子,本就该你挑。”
话音未落,书房外突然传来嘶哑的叫骂,夹杂着桌椅倒地的响动。
“是亨利!是他害了母亲!我要见父亲!放开我!”爱德华的声音破碎不堪,很快被粗布堵住嘴,只剩含混的呜咽。
亨利的眼皮都未抬一下。
布特公爵皱了皱眉,对门口的莫顿冷声吩咐:“爱德华听闻母丧,急火攻心,加重了病情,开始产生幻觉。送他去副楼静养,让医生每日送药过去,减轻他的痛苦。”
“送药”二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藏着不容置喙的狠厉。
莫顿躬身退下,外面的动静很快归于沉寂。
书房里只剩烛火跳动的声响。布特公爵忽然开口,状似温和地开口:“小约翰还小,府里最近不太平,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小约翰还小,自然学业为重。”亨利对此早就打好了腹稿,没有丝毫迟疑,“等母亲的葬礼结束,就让家庭教师陪着他去乡下庄园修养些时日,避开流言。九月伊顿开学,再亲自送他回校。”
布特公爵缓缓点头,终于松了松领结,露出今天第一个全然放松的表情:“想得周全。”
亨利垂首站在阴影,这场无声的权力交接,他算是接住了。而副楼里的呜咽、灵车上的黑纱,不过是布特公爵府换权时,必须落下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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