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黑衣人又开口了:“至于黑鹰令牌,是主子从黑市上买的,花了五百两银子呢!他说这样能唬住人,让道上的人都以为他有大势力,不敢惹他!”
“吏部尚书的小舅子?王奎?”墨泯挑眉,指尖摩挲着黑鹰令牌上的锈迹,眼底闪过一丝真切的诧异。她倒听过这名字,紫彦城里出了名的纨绔,仗着姐夫的权势欺男霸女,还曾强抢过民女,只是后来被吏部尚书压了下去,才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可她仔细回想,自己跟这王奎素无交集,既没沾过他的产业,也没碍过他的门路,何来“挡财路、坏好事”一说?
“他现在在哪?”墨泯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场又沉了几分,那股子冷戾像针似的扎向黑衣人。她攥紧令牌,指节泛白,不管这王奎是认错了人,还是故意找事,敢动到她头上,就得有承担后果的本事。
“他……他在城外的破庙里!”黑衣人连忙开口,声音里满是恐惧,生怕自己说慢了一步,就会被墨泯用“腐心露”折磨,“那破庙在西山脚下,已经荒废好几年了,主子说,若是我们抓了你,就把你带到破庙里见他!还说……还说要是抓不到你,就把我们的家人卖去矿山,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墨泯闻言,低头瞥了眼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指腹漫不经心地蹭过令牌上的锈迹,忽然抬脚踢开了黑衣人手边的短刀。短刀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墙角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惊得三人又是一颤。
“滚。”她声音冷得像冰,却没再动手,留着这三个活口,才能把话传到王奎耳朵里。见三人僵在原地没动,她眉梢微挑,语气添了几分冷冽:“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让他多叫些人手来。我许久没好好动动筋骨,别到时候人太少,扫了我的兴。”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却不敢多问,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墨泯又开口,声音里淬着寒意,一字一句像冰锥砸在人心上:“另外替我带句话,到了破庙,他要是说不出找我麻烦的正经原由,或是敢耍半分花样,就别想着能活着离开。我会让他王家,彻底从紫彦城消失!”
这话让三人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捡回短刀,踉跄着往巷外跑,连头都不敢回。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混进巷口的喧闹里,彻底没了踪影。
墨泯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随手将黑鹰令牌揣回怀里。她转头看向巷口暗处,那里有一道黑影正潜伏着,气息微弱得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墨泯吹了声短促的口哨,那道黑影立刻现身,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少阁主。”
“去查城外破庙的位置,再摸清王奎带了多少人手、藏了什么家伙。”墨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顺便盯着那三个废物,别让他们跑丢了,我还等着看,王奎收到信后,会不会吓得尿裤子。”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查一下王奎最近的行踪,看看他到底跟什么人有往来,为什么要抓我。”
“是!”暗卫应下,然后起身,几个起落就隐入了暗处,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墨泯理了理衣摆,指尖拂过衣料上沾染的细碎尘土,朝着巷外走去。步伐依旧从容,可眼底早已蓄满冷意,这王奎既敢主动惹事,就别想全身而退。她素来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最是记仇,谁若敢动她半分,定要让对方付十倍、百倍的代价。
走到巷口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路边歪着的糖葫芦摊子:竹筐翻在一旁,几串沾了灰的糖葫芦滚在地上,糖霜化了大半,黏糊糊地裹着尘土,看着格外狼狈。卖糖葫芦的老汉早没了踪影,想来是方才的混乱吓得躲远了。墨泯眉头微蹙,方才被糖香勾起来的那点兴致,全被这伙黑衣人搅得烟消云散,原本还想着买两串回去,跟诗言一起尝尝这酸甜滋味,如今倒好,连这点心思都没了。
她抬手掸了掸袖口,仿佛要拂去什么脏东西,语气里淬着冰:“好好的日子,偏来跳几个小丑碍眼,真是坏了本少爷的心情。”说着,她从怀里掏出块手帕,擦了擦指尖,方才摸过黑鹰令牌,指尖沾了些锈迹,她向来爱干净,见不得一点脏东西。
晚风卷着巷子里的尘土吹过,带着几分暮色里的凉意,撩起她鬓边的发丝。墨泯抬头望了眼天边,夕阳已沉到了远处的屋檐后,只留下一片暗红的霞光,像泼在天幕上的血,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映在斑驳的青石板上,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她摸出怀表,银质表壳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表壳上刻着精致的花纹,是她去年在海外商人手里买的。打开表盖,指针刚过酉时,离天黑还有约莫一个时辰,足够她先回府换身干净衣裳,再备些顺手的物件,去会会那位仗着姐夫权势横行的“王公子”。
指尖轻轻合上怀表,“咔嗒”一声轻响在空巷里格外清晰,像是为今晚的事敲下了个引子。墨泯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脚步比先前轻快了几分,可周身的气场却更沉,像裹了层化不开的寒:“等今晚收拾了王奎,倒要去城西那家甜品铺,买两盒杏仁酪,再让掌柜现做串裹满芝麻的糖葫芦,那铺子的杏仁酪绵得能抿化,诗言也爱,正好把今日的晦气冲了。”
她边说边往前走,玄色衣摆扫过青石板上的糖渣,身影渐渐融入巷口的暮色里。没人知道,这位看似只恼“坏了吃兴”的墨少爷,心里早盘算了无数让王奎付代价的法子,她最厌的从不是被打扰,而是有人仗着点权势,就敢在她跟前撒野。今晚的破庙,是王奎设的“局”,也终将是他的“坟”。
一路往栖月幽庄走,暮色越沉,等踏进门时,檐角已浸在暗里,廊下的丫鬟刚点上灯笼,暖黄的光裹着暮春的晚风,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守在厅前的丫鬟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手里捧着个烫金纹的信封,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少爷,方才相国府派人送来的信,说是白小姐亲手写的。”
墨泯接过信封,指尖刚触到米白信纸,便觉一丝微温透过指尖漫上来,分明是诗言刚写好,就火急火燎差人送来的,连笔墨的余温都没来得及散。
他指尖捏着信封边缘,动作轻得怕揉皱了纸,拆开时目光刚扫过开头“相公”二字,脸上瞬间漫开层极软的笑意。那笑意不是平日里对着旁人的漫不经心,是从眉梢先暖起来,再顺着眼角往下淌,连眼底残存的、与黑衣人对峙时的冷光,都被揉成了细碎的暖,像初春化雪时,从云缝里漏下来的阳光,裹着点甜丝丝的软意。
他逐字慢读,读到“今日做了你爱吃的糖蒸酥酪,还藏了样小东西,晚上早些来”时,指腹轻轻戳了戳信上“小东西”三个字,低笑出声,声音里都带着软:“这小傻瓜,总爱搞这些小把戏。”再看末尾落款“娘子”二字,笔画比平日急了些,末笔还轻轻勾了个小圈,便知她写时又犯了急躁的性子,每次他晚去片刻,她的字里行间总会多几分这样的仓促,像怕慢写一刻,他就会忘了赴她的约似的。
“这小傻瓜。”他低笑出声,指尖轻轻蹭过信上“盼君早归”四个字,眼底的冷意瞬间融成柔软的暖意,“不过晚回片刻,倒还特意写封信来。”说着,他将信纸折好,妥帖地塞进衣襟内侧,贴着心口的位置,仿佛这样便能隔着布料,触到她写字时指尖的温度。
“我先回房梳洗,你把桌上那碟刚温好的桃花酥给相府送过去。”墨泯对丫鬟吩咐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襟里的信纸,脚步都比平日轻快几分,朝着卧房走去。
房间里早备好了热水,铜盆腾起的水汽裹着熏炉的檀香,一进门便漫了过来,悄悄冲淡了他身上残留的戾气与疲惫。墨泯抬手褪去外袍,衣摆上还沾着杂耍巷的糖霜碎屑和青石板灰,他随手将衣袍搭在屏风上,素来不爱旁人碰自己的贴身衣物,这点琐事,他习惯稍后自己收拾。
守在门边的丫鬟眼明心亮,见他动作便知分寸,不用吩咐,轻手轻脚往后退了两步,又轻轻将房门虚掩,只留道透气的窄缝,便安静地立在门外候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扰了里面的人。
墨泯走到铜盆边,指尖探入水中试了试,温度刚好。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的瞬间,他紧绷了半日的肩背,终于悄悄松缓了些。
梳洗过后,墨泯换了身玄色劲装,料子是西域进贡的软缎,轻便又耐磨,腰间系着条暗纹腰带,带扣上雕着只小巧的银鹰,内侧缝的三个暗袋,刚够装暗器。他正理着腰带,抬手对着门外轻唤了声:“进来收拾吧。”
守在外面的丫鬟应声进门,手脚麻利地将铜盆里的水端走,又把搭在屏风上的脏衣袍叠好,全程轻手轻脚,没多言语,收拾妥当便躬身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严了房门。
门刚合上,窗外便悄无声息掠过一道黑影,影如落叶般落地,单膝跪在窗下,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夜风里:“少阁主,查清楚了。”
墨泯走到窗边,指尖搭在窗沿上,目光扫过院外的竹林:“说。”
“城西破庙在西山脚下,荒废三年有余,庙后有片密林,王奎在林子里藏了十个弓箭手,庙内除白日那三人,还带了十八个打手,个个配玄铁刀,另有两人背药箱,似是带了蒙汗药。”影语速极快,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禀报,“白日那三人已回破庙复命,王奎听说主子识破行踪,气得砸了茶盏,还放话要‘活抓墨泯,断其手脚’。”
“就这些人?”墨泯眉梢微挑,指尖在窗沿上轻轻敲了敲,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嗤,“倒真是不够我玩的。”顿了顿,才勾出抹冷冽的笑,“不过敢说断我手脚,也算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胆量。”
他话锋一转,又问:“相府那边可有动静?”
“相府一切如常,白小姐在院内看书,半个时辰前还差人问过您是否回庄。”影补充道。
墨泯闻言,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指尖在腰带暗袋上轻敲两下,忽然低笑一声:“知道了。”
转身从床底暗格里取出木盒,打开后,暗器在灯下泛着冷光。他挑了三枚淬了麻醉草汁的银镖、两管装着迷药的袖箭,又拿了瓶解毒丹塞进暗袋,动作利落得不带半分犹豫。
“你先去破庙附近盯着动静。”墨泯将木盒收好,对影吩咐道,末了又补了句,“相府外的守卫按原计划来,别让诗言那边受半点惊扰。”
影闻言抬头,声音里多了几分迟疑:“少阁主,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小事情而已,何必您亲自出马?属下去处理便可。”
“不必。”墨泯抬手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锐光,“敢在我跟前撒野,总得让我亲自会会他们,才不算浪费这晚的功夫。”
影见他态度坚决,不再多劝,躬身应道:“是。”起身几个起落,便隐入了夜色中,只余下院外竹林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墨泯走到桌前,提笔给诗言写了封短笺,字迹比平日柔和许多:“今夜遇些琐事需处置,归期恐迟。汝若困乏,可先安歇,不必候我,我归时见汝安睡,心亦安稳,到后便陪汝同眠。明日晨起,便带你往城西,食新出炉之杏仁酪,再嘱掌柜多添两勺蜜豆。”写罢,他将短笺折成玉兰形状,交给在外候着的丫鬟:“送到相府,亲手交给白小姐。”
交代完后,墨泯拎起门边的玄色披风,大步走出卧房。夜色已浓,星子稀稀落落地嵌在天幕上,晚风裹着些微凉意,吹得他衣袍微动。抬头望了眼相府的方向,眼底的冷锐暂歇,漫过一层温柔,随即转身,身影很快融入庄外的黑暗中,今夜的破庙,正好让他好好“活动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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