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纹与代码的对话
温如霜指尖划过虚拟糖龙的全息投影,龙鳞上流转的非遗纹样正随着后台数据更新缓缓变幻。非遗传承博物馆开馆半月,线上展厅的访问量突破三百万,可她眉宇间仍凝着一丝思索——如何让这些沉淀千年的纹样,在数字时代焕发出新的生命力,而非仅仅停留在“被观看”的层面。
办公桌上的通讯器突然亮起,屏幕上弹出一条陌生申请,备注栏写着“AI工程师,关于非遗纹样数字化”。温如霜指尖轻点,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眼神透着技术人特有的执着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画面中。
“温馆长您好,我叫沈砚,是一名AI算法工程师。”男子语速平稳,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我关注您的博物馆很久了,一直在想,能不能用AI学习非遗手艺的纹样规律,为传承找到新的可能。”
温如霜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些日子,她见过太多试图用科技“复刻”非遗的尝试,大多流于表面,可沈砚的话里,提到的是“学习规律”而非“复制作品”,这恰好触到了她心中那处未被点亮的角落。“沈先生的想法很有意思,”她微笑着回应,“非遗纹样的精髓,从不是固定的图案,而是手艺人在岁月里沉淀的创作逻辑。如果AI能捕捉到这份逻辑,或许真能打开一扇新窗。”
两人约定次日见面。沈砚带着他的便携式采集设备来到博物馆,黑色的箱体里装着高分辨率扫描仪、动作捕捉传感器和实时建模终端。“我需要真实的创作过程数据,”沈砚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解释,“不只是成品纹样,还有手艺人创作时的力度、节奏、甚至那些不经意的调整,这些都是算法无法凭空生成的‘灵魂数据’。”
温如霜点点头,带着他往城郊的泥塑工坊走去。刘婶的工坊藏在一条爬满青藤的老巷里,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刚捏好的泥塑娃娃,眉眼间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尚未晾干的泥坯上,还留着刘婶指腹按压的痕迹。
“刘婶,这位是沈砚先生,想记录您泥塑时的纹样变化。”温如霜笑着迎上去。
刘婶放下手中的泥坯,擦了擦手上的泥渍,打量着沈砚和他的设备,眼里满是好奇:“就是电视里说的那个人工智能?能学我捏泥人?”
“不是学捏泥人,是学您捏泥人时画的纹路。”沈砚连忙解释,一边将传感器轻轻固定在工作台上,“您像平时一样创作就好,这些设备不会打扰您。”
刘婶将信将疑地坐下,从陶土里揪出一块湿润的泥团,在掌心揉了揉。沈砚的设备立刻启动,扫描仪精准捕捉着泥团的每一次形变,传感器将刘婶手指按压的力度转化为波动的曲线,实时传输到终端屏幕上。刘婶指尖翻飞,原本浑圆的泥团渐渐有了人形,她用小竹刀在泥人衣襟处细细勾勒,流畅的云纹顺着指势蔓延开来,时而圆润舒展,时而纤细灵动,每一笔的深浅、弧度都带着独有的韵律。
“这些纹路看着简单,其实每一笔都得跟着手感走。”刘婶一边画一边念叨,“年轻时候学这个,光练云纹就练了三年,师父说我手太硬,画出来的云是死的,得让纹路跟着心跳走。”
沈砚盯着屏幕上不断生成的数据模型,眼中满是惊叹。他原本以为纹样规律可以通过拆解图案获得,可此刻才发现,真正的规律藏在刘婶指尖的温度里——那是多年经验形成的肌肉记忆,是情绪与手艺的交融,是数据曲线无法完全复刻的“活气”。
采集完泥塑纹样,温如霜又带着沈砚去了张爷爷的草编作坊。作坊在村头的老槐树下,金黄的麦草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张爷爷坐在小马扎上,双手灵巧地穿梭编织,麦草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转眼间就成了一个精巧的草编筐。
“草编的规律在‘经纬’里,”张爷爷指着筐壁上的纹路,“横是经,竖是纬,可什么时候密、什么时候疏,得看编的物件是什么。编筐要结实,纹路就得密;编帽子要透气,纹路就得松,这里面的讲究,得靠手去摸。”
沈砚的设备再次启动,这次他重点采集草绳的编织角度和松紧变化。扫描仪记录下麦草交织的每一个节点,终端屏幕上渐渐生成了草编纹样的三维模型。可当他试图用算法模拟编织过程时,却发现无论如何调整参数,生成的纹样都显得僵硬刻板,少了张爷爷作品中那种自然的错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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