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惊人听着儿子讲述,其实也是心不在焉。
但听说儿子搬出自己来钱应也不怕,便又是一拍大腿:“钱应这小子忒不是东西,来日非要教训教训他,好教他知道我荆棘岛贺惊人的厉害。”
毕宸接着又讲王生的来历、杜洺澄的怪病。贺惊人听得渐渐入神,一时陷入了沉思。
毕宸很少见到母亲如此,等了半晌,见她仍旧神思恍惚,便撞了撞她肩头,道:“妈,你想什么了?”
贺惊人擡头看看儿子,缓缓叹了口气,道:“你尚且不知,我荆棘岛流落中原之人,除了你娘我之外,还有我的一个小师妹。”
毕宸倒是从未听说母亲提起这段往事,是以聚精会神听她继续说下去。
贺惊人却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起来伤心。”
毕宸知道母亲性格刚烈,从不作小女儿情态,今天这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心中对她说的“小师妹”大生好奇之心。但是母亲不愿提起,却也不能细问。
这时,只觉马车停住了,他拍拍正在失神的母亲,轻轻说了声:“到了。”
贺惊人猛然回神,脸上又是一副惶恐的神情,她推推毕宸道:“你,你先出去。”
毕宸虽也不十分情愿,却奈何母命难违,只好当先出了车厢,刚要从车辕跳下,却感到后腰带被母亲扯住了,她躲在车帘之后悄声问道:“他在不在?”
毕宸便向门口望了一眼,这一眼可令他把本来想嘲笑母亲的几句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贺惊人等着儿子观察动静好决定出不出面,却迟迟等不到儿子的回音,终于不耐烦地一掀车帘,往门口望时,正看见毕超群站在门口,身边站着两个小厮手执家法藤条,这两人既瘦且矮,甚至不如手中藤条粗壮,恰似两根豆芽菜一般,却和老爷一样目光严厉,看得毕宸贺惊人恨不得缩为无形。
毕超群身姿颀长,两鬓星星,但是面容俊美,气度不凡,他双目含威,一把美髯微微拂动,竟和书中所画道教神仙别无二致。但此时他呼吸急促,嘴唇发白且微微颤抖,显是气的不行了。
不知他在此等待母子二人有多久,见他们露面,便狠狠地道:“毕宸!你给我过来!”
他这声吼却中气不足,显是并无丝毫内功,喊了之后脸色涨红,若非双腿稳住,差点便要向前扑倒,身旁的小厮便上前扶住了他,却被他拂了开去。
毕宸虽有迟疑,但见到父亲站立不稳,也不敢再行造次,立刻下车小跑着到了父亲眼前,他二话不说跪倒便拜。
72、虽千万人吾亦往(2)
贺惊人见儿子刚上了药还要如此,心中不忍,便也跟了上去,站在毕宸身边道:“老爷,儿子我已经教训过了,他身上有伤,你差不多得了。”
毕超群怒目一转,便瞪住了奇装异服的夫人,他连连深吸气,勉强止住了暴怒,控制着声音道:“夫人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不涉足江湖,为何今日要为了这不肖子伤及你我多年情谊?”
贺惊人咽了口唾沫,对丈夫在意的关窍无法理解,她勉强体会了一番,仍旧斗胆发问道:“他怎么就不肖了?”
毕超群伸手点指毕宸道:“这逆子不告而离家,去日良多,至今连个口讯都没有捎给我们,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他做到了吗?”
贺惊人点点头,伸手连连压制丈夫怒火道:“他只是个孩子,况且也并非毫无讯息,否则我又怎么知道他今日到港。”
毕超群听了眉毛一拧瞪视贺惊人。
贺惊人意识到自己失言,满脸堆笑道:“老爷,孩子此去多有苦衷,你还是听听原委,再发火也不迟。”
毕超群伸手夺过小厮手中藤条道:“我已立誓,此番须得让他吃些苦头才能入得家门。”
贺惊人一见,连忙将身挡在了爱子面前:“你怎么能这样?也太不近人情了。”
毕超群举起藤条来,却投鼠忌器无法打下来。
贺惊人见他踌躇,便就势撒娇道:“你要是非打他,便连我也打了吧,我早知道你怪我私自出门,不打也解不了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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