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应点了点头:“这句话在理。”
杜洺澄又轻声问道:“那武师后来怎地了?”
钱应这才挺直了脊背继续讲道:“这位武师随弟弟回家路上,有一日错过了宿头,便露宿在野地里。他仗着自己身有功夫,连连安慰弟弟,这才找了一处空地睡下了,弟弟心里害怕前半夜老是睡不实,辗转反侧的。哥哥倒是艺高人胆大,呼呼睡得平稳。来到后半夜,一滴露水落在他额头上,他本来做着梦,也并未睡得很实,竟被这露水一下惊醒了,这露水可算是救了他一命。”
阿忆听他讲到这里忽然降下了节奏,知道有什么大事要来,此时听他卖关子,禁不住又抿了口茶压下心中紧张的情绪。杜洺澄支起了搭在桌边的双肘,脸上也一副急于探听的表情。
钱应顿了一会儿,眼神中略过一丝落寞:“冷露惊梦,睁开眼见到的只有更加惊人。”
“怎么了?”阿忆将耳朵都探了过来,听钱应又停了下来,心中发急道。
钱应没急着讲看神态却不是为了故意逗她,不过是后面的故事太过惊人,他自己都不知如何开口。
杜洺澄左右看看,将自己的思绪从故事中抽离出来,拿起桌上茶壶,为大家填了些茶水。
钱应颔首致谢,深吸口气,接着讲道:“这位前来报丧的亲弟,此时正拿着一把尖刀,其时夜暗如漆,刀刃竟一点反光也无。然而,目所不见,耳却能闻,那铮铮刃响或许便是亲弟弑兄的挣扎与恐惧。武师乍醒,弟弟见了心中更增惧怕,慌乱之中大力砍下,气力之足饶是武师反应奇速仍旧不免被斩伤了肩膀。弟弟常年在武馆耳濡目染,也懂得一招半式,此时慌乱使来却也能与重伤之下的武师对敌。武师心中又惊又怒,连连质问他为何如此,弟弟却只有不说。武师愤恨已极,本待顾忌兄弟情义留他性命,见他质问之下不见愧悔,仍旧频频试探,终于下了杀心。他暴怒之下一掌毙了兄弟的性命。他也终于力竭,一跤坐倒,直到湿冷夜风吹干了他一身冷汗,吹凉了他流出的热血,他这才缓缓起身,拾起地上的尖刀,掘了半宿的墓xue,将亲弟埋葬了。当第一缕晨光爬上他弟弟的无碑之墓,他已经裹好了伤,换了新衣。离开这片野地,他也没有回家,从此成为游侠。他虽活着,却常常不去思想,常常梦游醉乡,只有那里有他想要的和乐安康。”
阿忆与杜洺澄全不说话,等了许久,也没有下文,这才知道钱应这个故事竟算是讲完了,各自默不作声。
钱应眨眨眼,杯中不知何时已空,阳光在杯口聚成光点,随着转动莹然闪亮。
阿忆半晌才叹出一口气:“世间美好无穷无尽,丑恶也无穷无尽,只有这一时一刻安然美好已属十足的难得了。”
杜洺澄神色冷然道:“兄弟阋墙,这种事由来为人不齿,然而兄弟之间往往就是因为朝夕相处,无处不在的比较而暗暗结下不世之仇。”
钱应听了她这句话眉头一耸,却又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和颜道:“杜姑娘怎么有这些心得?”
杜洺澄被问道之后才猛然惊觉一般,忽然神色一变,懵然道:“我也不知道……”难道这与她失却的记忆有什么关联吗?这句话本来就是她脑海中已经被隔绝的记忆中本来有的,但是如今那个角落连她自己都触及不到,而那里面的东西却自己涌了出来。那么是不是说,可以循着这涌出的记忆拼出自己完整的人生?杜洺澄想到此处,脱口而出:“钱公子还有什么故事可讲吗?”
钱应被问得一愣,双手一摊道:“我今天的故事倒确实不太符合两位姑娘的胃口,当真是有点投机取巧了。”他说着转向阿忆道,“我拿这个故事换你的高山影落你是不是一定不肯了?”
阿忆微微噘嘴道:“我说不上,你这故事倒也是我没听过的,也确实够曲折离奇,只是听完了心里空落落的,不太开心。”
钱应连连拱手道:“你这么说来,我罪过更大了,只好再搜肠刮肚想一个讲给你们听听。”
阿忆倒是个老实人,她摆摆手道:“你既然这么慷慨,我就先将‘高山影落’拿出来给你验验。”
钱应嘴上说着“不用”,眼中却一亮。杜洺澄自然看在眼中,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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