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身边,自小他们对自己疼爱有加,少历风雨。从他们羽翼之下走出之后这才知道外面风疏雨骤,何时也不曾停息。不知他们是否庇护了黄倦之流,她一直不希望持中立身份的两位爹爹卷入江湖派系,如今却寄望他们能够发挥自己的声望主持反对太岁门的联盟。
她懵然睁开眼睛,想来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之时,懵懂双眼最先看见的多半也是这两位和蔼的脸,只是岁月无情,如今他们久历风雨,脸上的神采多半也不如往昔了,只是心中所望大抵还是江湖清明,侠气蓬勃。
“诶?澄儿醒了!”这是二爹爹杜琳的声音。杜洺澄循声望去,眼前的正是二爹爹杜琳。多日来的坚强一股脑化作委屈的眼泪,再也不用耗费心力,终于可以有一个安然入睡的怀抱,杜琳的脸庞都带着融柔的暖意。
“二爹爹!”杜洺澄呼唤声中带着哭腔,这声音出口之后她自己都惊呆了。
杜琳自然知道她在外收了不少委屈,早就心疼的不行,听她这么哭哭啼啼的一唤自己,竟然不能自已,一霎时呼吸急促,眼圈一红,竟也随着落下泪来。
“孩子,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杜洺澄虽然收了委屈,也还有很多悬而未决的事,此时却全然不萦于怀,只想扑在二爹爹怀里好好倾诉别来心情。
“二爹爹,那个黄倦也来了么?”虽然杜洺澄心中所想并非如此,出口而来的第一句话却仍旧是江湖琐事,不知为何,她唯一想确信的便是那混老头到底能否在自己家中觅得一席之地。
“黄老拳师上门之后听说你也是我杜门子弟,为着这个误会拖着伤躯偏要向你大爹爹和我施以重礼……”
杜洺澄听杜琳的话头像是偏着那老头,连忙插言道:“这个老头不仅来了,还要和你们攀关系?他纵侄行凶,毫无廉耻,怎能让他玷污我杜门洁净之地?”
杜琳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们杜门在江湖中一向保持中立,这黄老拳师在湖南鼎立一方,也不能因为在咱们湖北地界蛮横一些就擅执私刑。”
杜洺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紧紧盯着杜琳的脸,也许是因为他们是至亲,所以杜琳并没有对她粉饰自己的想法,然而正因为他们是至亲,杜洺澄越加不能理解,难道杜门立身数十年,居然不能为家人得罪一个江湖无赖,主持正义吗?
杜洺澄的目光虽然热切,杜琳的目光却越加慈爱,似是完全不能领会她殷殷目光之下那股怨愤一般,便如自小教育她一般语重心长道:“你这孩子总算是见识了江湖风景,然而这还不过是第一步,江湖上不平固然是多,然而也未必事事都要分个对错,今日之事你也并没有吃亏,如何不能便放了他一马?”
杜洺澄渐渐挣脱了二爹爹怀抱,愤然道:“黄倦之流仗着武功势力对弱小轻视欺压,何曾想过放人一马?他们如今碰见了我与顾节,我们二人拼尽了全力,还换来一身伤,这才让他不能得逞,正是他们认定无人愿与他们一争高下,正是这样一再的姑息,令他们胆子越来越大,甚至连基本的公义都不顾了,只知道放任自己肮脏的欲望,若江湖之中人人如此,还能期盼一个清平世间吗?正义之人一再忍让,力量越来越小,又有谁还来再听你们说话,二爹爹,你看看你手里执的是个什么?他们认为我杜门持正好义,然而如今不过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啊!”
杜洺澄自小与两位爹爹说话也并不十分顾忌,此时有感而发并未讲求什么措辞。
杜琳眉头微皱却并不是因为杜洺澄话中的轻侮,毕竟他年轻时也曾仗义直行,年纪越大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唯唯诺诺,侄女所说的道理他自然心中有数,然而偏居此地远离江湖多年的如今,他胸中似再也没有一滴热血能被激起,再也无有一丝豪气能再抒发。他果然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两手空空,却在微微发颤,一生庸碌为何如此?
杜洺澄见他这副样子,又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她扭开目光,微微闭上了眼睛,希望切断视线来熄灭心中的怒火。她缓缓喘气,然而胸中一片炽热,竟然并未因为她行动的迟缓而稍稍变凉,反而是越来越炽热。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自她眼皮之下流了出来。
“二爹爹,你和大爹爹在不瞬舟中提到了我的父亲是吧?”
杜琳本来皱起的眉头微微一颤,他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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