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虎撩开厚重的帐帘,一股浓郁的墨香混杂着烛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帐内空间宽敞,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案几,案上堆满了竹简,密密麻麻的字迹铺满了竹片,皆是商鞅正在撰写的《开塞》篇。商鞅身着玄色布袍,须发间沾着些许墨渍,正伏案执笔,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风雪与喧嚣都与他无关。
听到脚步声,商鞅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落在景虎身上:"深夜前来,何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景虎走到案前,单膝跪地,将手中的蜡丸高高举起:"商君,咸阳急报。"
商鞅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蹙,示意他起身说话。景虎起身,将蜡丸递了过去,同时压低声音,将景墨带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出来,从甘龙联络旧族,到串通太子府詹事,再到伪造通敌书信,字字句句,皆如惊雷般在帐内炸响。
商鞅接过蜡丸,放在掌心轻轻转动,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案上的竹简上,那里写着"胜民之本在制,制民之本在法",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他对变法的执着。
"甘龙、杜挚之流,蛰伏多年,如今孝公刚去,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不足为奇。"商鞅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他们以为伪造一封书信,便能动摇秦法根基,扳倒我商鞅?未免太过天真。"
景虎见状,心中稍安,却仍有些担忧:"商君,虽他们手段卑劣,可新君嬴驷素来对您心存芥蒂,若他们将伪造的书信呈上去,再联合一众老世族施压,恐对您不利。"
商鞅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嬴驷年幼时,因触犯秦法,其师傅公子虔被处以劓刑,此事他一直记在心中,对我有所怨恨,在所难免。但他自幼在孝公身边长大,亲眼目睹变法给秦国带来的变化,深知秦法对强秦的重要性。他或许会忌惮我的权势,却绝不会轻易废除新法。"
话虽如此,商鞅心中却也清楚,这场较量凶险万分。旧贵族势力盘根错节,新君心思难测,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多年的变法成果也可能付诸东流。他拿起案上的青铜小刀,轻轻刮开蜡丸,里面藏着一卷细小的竹简,上面是景监亲笔写下的密语,与景虎所言一致,还提及了几位被甘龙拉拢的世族名单。
商鞅看完竹简,将其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竹片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他望着跳动的火焰,沉默良久,才对景虎道:"此事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你即刻返回军营,暗中加强戒备,尤其是商於边境,防止魏国有人借故生事。新军是秦法的根基,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诺!"景虎拱手应道,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商君已有对策,只要新军稳固,甘龙等人便无机可乘。
"去吧。"商鞅挥了挥手,重新拿起笔,目光再次落回竹简上。烛火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绝,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撼动的坚定。
景虎退出营帐,风雪依旧肆虐,可他心中却不再迷茫。他抬头望了一眼商鞅营帐内那盏不灭的烛火,仿佛看到了秦法的希望。他转身快步走向军营,脚步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护新军,守护商君,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变法大业。
而在咸阳城内,甘龙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暖阁内,炭火熊熊燃烧,甘龙身着华贵的锦袍,端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珏。杜挚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甘龙公,派去魏国的人已经出发,不出一月,便能将伪造的书信带回。到时候,我们联合众臣上书,定能让商鞅身败名裂!"
甘龙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商鞅倒台,新法必废,我等世族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回来了。只是那商於的新军,皆是商鞅一手操练,需多加留意,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甘龙公放心,我已派人在商於边境布置眼线,一旦商鞅有异动,立刻回报。届时,我们便以'谋逆'之名,出兵镇压,永绝后患!"杜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暖阁内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狰狞的面容,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秦国的风暴。而在商於的军营里,商鞅依旧伏案疾书,手中的笔在竹简上飞速游走,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信念。他知道,一场关乎秦国未来的较量已经拉开序幕,而他,将以毕生之力,守护自己用十年光阴铸就的秦法根基。
夜色渐深,风雪未停,商於的军营在黑暗中静静矗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而在这寂静的寒夜里,无数双眼睛正暗中交锋,一场决定秦国命运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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