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煽动下,一些原本就心存疑虑或者只顾眼前利益的村民,反对的情绪更加明显。
召开全体社员大会那天,合作社那间最大的屋子里挤得满满登登,连窗户外都趴满了人。气氛空前紧张。
曹大林站在前面,面前摊开着那张他精心绘制、标注着未来参园规划的详细地图。他还没有开口,
老会计先公布了初步的投资预算和入股章程。当听到前期投入可能需要近千元,而曹大林果然押上了自家全部田产和房产时,
紧接着,就是激烈的争论。
“投这么多钱,种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太悬了!”
“就是!不如把钱分了,各家干各家的!”
“曹支书,你的心意俺们领了,可这事实在是……没把握啊!”
赵福来混在人群里,阴恻恻地补充:“别到时候参没种成,把合作社也拖垮了,大伙儿喝西北风去!”
支持的声音也有,但显得比较微弱,大多是一些年轻人或者跟曹大林关系近、对他比较信服的人。
眼看会场就要失控,曹大林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激动、或担忧、或怀疑、或期待的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乡亲们,老少爷们儿!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没底,怕赔钱,怕吃亏。”
他停顿了一下,指向窗外连绵的群山:“咱们草北屯,祖祖辈辈靠啥活着?靠的就是这大山!可大伙儿想想,这些年,山里的狍子、野鹿,是不是比以前少了?野猪、黑瞎子,是不是比以前更精了,更难打了?光指着打猎,咱们的后代,还能指着这大山吃饱饭吗?”
这话问到了很多人的心坎里,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种地,咱们这山地,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交了公粮,够一家人嚼用就不错了,想靠这个发家致富,难!”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可参,不一样!那是‘百草之王’!是能走出这大山,卖到大城市,卖出大价钱的宝贝!抚松那边,靠种参富了多少村子?咱们为啥就不能?”
他走到地图前,用力点着那几个红圈:“这几块地方,是赵把头那辈老猎人就看好的风水宝地!土质、水源、林相,都适合人参生长!咱们有这条件!缺的,就是胆量和决心!”
他再次看向众人,眼神灼灼:“是,投入是大,周期是长,是有风险!可老话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啥都想稳稳当当,啥风险都不敢冒,那咱们草北屯,就只能永远守着这点穷家当,过这紧巴巴的日子!”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扫过赵福来那几个人的方向:“有人说我曹大林想出风头,拿大伙儿的钱打水漂。好!今天,我就在这立下军令状!”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斩钉截铁:“合作社投入的钱,算是我曹大林借的!以我家那五亩田和祖宅做抵押!园参搞成了,赚了钱,归集体,按章程分红!要是搞砸了,赔了钱,我曹大林砸锅卖铁,卖田卖房,也先把合作社的钱还上!绝不让集体吃亏,绝不让相信我的乡亲们吃亏!”
这番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押上全部身家还不够,还要立下军令状,承担全部失败的风险!
会场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曹大林这破釜沉舟的决心震撼了。就连赵福来,也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
“俺支持大林哥!俺家入股!”
众人回头,只见春桃站了起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走到前面,当众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和一些零散的毛票,还有几件银首饰。
“这是俺的嫁妆钱,还有俺婆婆留给俺的几件首饰。不多,算是俺家的一点心意!俺相信大林哥,相信合作社一定能成!”
春桃的举动,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在场许多人的热血和信心!
“俺也入股!虽然钱不多,算俺一份!”
“对!曹支书都把身家性命押上了,俺们还有啥信不过的?算俺一个!”
“种参!咱草北屯也种参!争口气!”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纷纷表示支持入股。就连一些刚才还在犹豫的人,也被这气氛感染,改变了主意。
老会计激动地拿出入股登记本,开始记录。刘二愣子更是兴奋地嗷嗷叫,恨不得立刻就去开荒种参。
赵福来看着眼前这沸腾的场面,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神色坚毅的曹大林和站在他身边、目光坚定的春桃,脸色铁青,知道大势已去,再说什么也是自讨没趣,只能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走了。
参园的计划,终于在曹大林破釜沉舟的决心和春桃的带头支持下,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草北屯的未来,仿佛也随着那规划图上的红圈,展开了一片充满希望而又布满挑战的新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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