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鸟鸣啁啾几声,天已蒙亮,缪玄昭从朦胧间醒来时,意识到自己好久未歇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只是身上莫名有些散架,头下枕着的触感也与往常有所不同。
她眼神一时清明,伸了个懒腰擡眼往上一瞧。
陆羡枕着手臂,敞衣袒胸,正好整以暇看她。
原来是把他的胸腹当成了自己的卧枕,竟还能睡得人事不省。
“我……”,缪玄昭立马弹了起来,又随手抓起衣袍遮挡在不该在光天化日下露出的地方。
随便一瞥,身上各处关节殷红还未褪尽,几块骨头尤其酸痛的紧,许是昨夜的姿势太过…..
“别再看我了!”
缪玄昭迅速地阖上了有些发皱的衣襟,又熟练地给自己绾了一个男子的发髻。
陆羡瞧她终于知道羞了,便突然笑出了声。缪玄昭伸手要去捶打。
陆羡忙接过她一拳,又要温存似的,放在唇边欲舔舐。
缪玄昭自然更加生气便要抽手。
“昨夜明明是缪小姐自荐枕席,为何最后是我做了缪小组的枕席。缪小姐可是把我当成那些贵人养的小倌了,用起来是一点不知轻重。”
陆羡不知廉耻似的就把这些话放在嘴边。
“我怎是自荐枕席?!你情我愿的事情,你敢说你不觉得昨夜很……有趣?”缪玄昭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
天老爷,她怎能越发在这些事情上劳心费神,屡出诳语。
陆羡倏然由躺卧之姿支起,颈项和腹部的青筋旋即暴出,以背后抱着的姿势将缪玄昭揽在怀中,倚在她肩头,悄声说道,“有趣的很,你缠着我不放的时候,我想……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他低低地又笑起声来,缪玄昭瞥眼见他腹部拿着劲儿时的青筋一突一突的,心中又开始乱跳。
“早知道来这秦楼楚馆能让你开窍,我早些便带你来了,何必拘着那些无用的礼法规矩。”陆羡又开始嘴上犯浑。
“昨晚究竟是谁先拒绝我的?”
缪玄昭转首便要瞪他,却撞在他下颌的骨头上,两个人龇牙咧嘴又笑抱作一团。
缪玄昭突然又想起正经的事,忙回身过去与他对面而坐,仔细探看。
“昨晚你应是发作了寒蛊,后来怎样了?可有不舒服?”
缪玄昭去探他体温,温温凉凉尚还正常。
陆羡听到这个,打心眼里更加欢喜,他俩的坚定,破除了云娘的那个谎言。
又确信了自己最爱的人也一样爱着自己,至于蛊毒能不能解,早不算他心中芥蒂。
更何况,阴差阳错,缪玄昭对这寒蛊……确有奇效。
“不知道……但跟你在一起好像就会好的很快,我一点都不痛了,睡得很好……如此一来,你可不能离我太远,若下一次又发作了,你不在,我会很疼的。”
陆羡捏了捏缪玄昭脸颊的软肉,又开始伏低做小。实则是在拿捏缪玄昭的怜爱之心。
缪玄昭听闻此言,自是放下心来,果真裴尚没有骗他。只是这解蛊之法实在太过刁钻偏门,难不成每次都要用这床笫之事来疗愈不曾,定要快些助他彻底除尽才行。
她细想开,又羞红了面前耳后,陆羡自然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此时只剩满心欢喜地拥紧了身前蜷起时小小的一团。
他好像真的离不开了。
于是又趁着日头还未起,两人席坐在榻上,本能似的捧着对方的面颊轻轻采撷,轻重缓急,张弛有度,像是品尝一道不肯释手的肴色。缪玄昭很喜欢啃噬他的眉骨处,不知是为了惩罚还是让他记住,她用了些劲,在他眉间留下一个不细看便会被眉毛遮掩住的齿痕。
陆羡却最爱一手勾住她脖颈上垂下的那枚火石,它总是垂在他肖想已久的地方,再侧首衔住她耳垂辗转。从长安城西市里路遇之时,漫天大雪里,她背影里有一枚小小的苜蓿胎记晃眼,他便无端造次,闪过这样的念头和场景。
这一对璧人像是突然间打开了某种秘境,一吻还有一吻,一抚还要一抚。仿佛是千帆过尽之后才获得的宝贵慰藉,食髓知味,甘之如饴,谁都不愿轻易收手。
*
二人理好了衣衫和发髻匆匆从琴室出来,翦雪端着些吃食正往院子里来。
三人对面而立,陆羡和缪玄昭自是有些欲盖弥彰。翦雪见惯了世面,未觉得有何怪异。
缪玄昭说话方才打破此间静谧,“翦雪姑娘,多谢收容我二人暂避一晚,大恩难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还望姑娘一切都好,从心所欲。”
翦雪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笑眼眯了起来,却并无半分风尘,了然二人已然更近一步,行步时都比昨夜凑得更近了些。
看上去既是对亡命鸳鸯,若有昨夜在心在眼,无论将来如何,倒也算是自己做了件善事。
“先吃了东西,再上路罢。”翦雪递上那小案,陆羡有眼色地接了过去。
缪玄昭见翦雪伶俐通透,便又试探,“不知姑娘可愿再帮一忙?我二人如今已被有心之人盯上,若想要顺利出城,便需改头换面,姑娘的妆盒若能借吾等一用,就太好了。”
翦雪闻言,并未迟疑,“东边厢房里的架子上有一扣金花鸟螺钿盒子,里面应当有你能用上的东西。用完了饭,自行出去便是。出了这个门,二位与我陌路,再无其余瓜葛。”
“多谢姑娘。”
“多谢姑娘。”
翦雪来去如神,去留无影。
缪玄昭觉得这段插曲简直是奇遇,世间竟有这般玲珑心窍之人,奏一手出神入化的月琴,却只能流落于烟花陌巷,不得自由。
“翦雪和阿鸢都本应是闻名天下的器乐大班才是。”缪玄昭无端说起。
陆羡见她出神,忙应声说,“若是翦雪和阿鸢t都在教坊司或者宫乐署里奉乐,务必能奏出那般动人的乐曲。”
缪玄昭又细想一阵,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更要有一盛世,助他们琴音有人识,一朝天下尽知,扬名海内,才不算辜负。”
*
缪玄昭替自己和陆羡易好了容,便出了那摄月楼,往城中人流里去。
二人路遇一队在长街上串巷卖货的童子,便给他们一人的货篮里赏了一锭,又带往一陋巷无人处去问话。
“你们既拿了银两,我有一小事还需各位相助。”陆羡接着说道,“替我放出个消息去,我要一日之内,范阳境内人尽皆知,可办得到?”
“大人只管说便是,我们几个一日便可从城东窜至城西再绕回城东,岂能有我们吆喝不到的。”那群孩子里有个领头的,接过话茬便胸有成竹地对陆羡说道。
“南炀王殿下现身,有人瞧见他往城外南边去了,应是往南炀郡的方向。把这消息一字不差的放出去,你们手里这些货我全要了,银钱另外再算便是。”陆羡迟疑了一阵,方才说,“不过我二人只要几枚炊饼便是,替我们包好。”
“大人你是?”那小童心思活络,一边在手里着急忙慌包起几块新鲜的饼子,不免开始猜疑。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听懂了吗?”陆羡眼神里尽是威逼利诱,一把夺过他手里用桐油纸包好的吃食。
几个小童拿过他另外放上的几枚银锭,忙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允诺,“请大人放心!!”。
陆羡抱臂瞧着他们背影,轻松地笑了笑,又回身看缪玄昭倚在里墙上望他,他什么都没说,牵起缪玄昭的手,两人便往城门去。
*
陆羡和缪玄昭顺利瞒天过海出了城,暗卫已将忽雷驳送到近处。
两人一骑绝尘打马往长安去,陆羡感慨一句,“脱身倒也轻易,这卢氏的人还未成气候。”
“识人也差些,怎会把宝压在那二殿下身上。”缪玄昭久居南境,虽然对这宗室不算了解,却也知晓陆靖鞅的声名。
“他可是你姐夫。”
缪玄昭像是听了个玩笑,冷哼一声,“你要是见过我那位小侯爷姐夫,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正人君子,铁骨柔肠。对姐姐真乃无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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