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大约是累了,两个小童都不笑了,额发汗湿贴在脑门。嘉卉估算着脚程,大约才走了十之一二。
“我好累,我走不动了......”
“我也走不动了。”
两个小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小卫歧干脆地坐在地上,她看到年幼的自己则是皱起了眉头,盯着地上没有坐。
小卫歧伸手掸了掸地上的土块碎屑,说:“嘉卉坐吧!”
她想笑,看着两个小童的头顶。没一会儿,二人又手拉手一道走了起来。
嘉卉有些茫然,她们真正经历过的幼时有经常拉手吗?母亲居然会同意她和外男牵手,虽说那时候年纪都还很小......
她在脑海中寻找过往的记忆,对于这点从前没在意过,所以想起来都觉得很模糊了。
其实当年母亲能同意让卫歧常常来找她玩,如今想来,都觉得有些古怪。
听着身边的童言稚语,嘉卉有些怅然。
但到底她为何会做这个梦呢?她一直没放松过眼神的搜查,密道中并没有任何异常。
数日前他们进了密道口大河边的小屋,里面空无一人。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狭窄的床榻,一张木头桌子,桌上摆了一套粗瓷茶具,地上有个低矮的炉子。
屋里灰尘扑面,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嘉卉才一踏进,就看到木头地上留了两个脚印。
他们在屋里找了半日,什么东西都没寻到。
往后又在附近寻找了好几日,都没有任何异常。卫歧还派了人在河上划船,岸边也都一切正常t。
倒是去密道口最近的一个村落打听时,听村里的老人说那片地方闹鬼,是以他们等闲都不从那边经过。宁可绕路,也不想去那阴森森的地方。
嘉卉琢磨着,这大约又是溪女放出来唬人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百余名村民,仿佛一出了密道就消失了似的。
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密道,线索又都断了。
嘉卉走着走着,忽而觉得密道有些不对劲。河面似乎离他们三人越来越近了,嘉卉想停下脚步,然而她也发觉了,只有两个孩子停下时,她才能停下,不然只能跟着他们的脚步。
她正思忖着,猛然间汤汤河水涌了进来,滂湃滔天,水流激烈。嘉卉听到小姑娘的尖叫声,她想抱起两个小童,却怎么也动不了。
嘉卉大喊了一声“不要”,身子一抽,睁开了眼睛。
“什么不要?”
眼前被一个俯下身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光,嘉卉喘着粗气,道:“我做噩梦了。”
“噩梦?你梦到什么了?”
她坐起来,看天色已是半早上。她想和卫歧说她梦中的景象,就见他身着锦袍,衣冠整齐,像是要去赴宴似的。
嘉卉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卫歧没看她,简略说道:“有事要出门一趟。”
她看着他已经转过去的侧脸,脑中还回旋着即将要将她淹没的洪水。霎时,她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来,她跳下床榻,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太不对劲了,嘉卉隐约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醒了,他大概已经独自出门去了。
“不是什么大事。”
嘉卉才不信,若真是小事,有什么不能和她直说的。她又问了一回:“你是要去哪里?”
卫歧抿了下唇,说道:“江南王府的春日宴。”
“江南王府?”嘉卉抓紧了他的手臂,“你居然打算要去?”
他颔首道:“昨日就已经送来了请柬。”
嘉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你是怎么想的,你居然答应了要去?”
“嘉卉,”卫歧平静道,“他既然都能将写着我大名的请柬送到这里,我是否去,都一样了。”
“那就不要去。”嘉卉嘴唇颤抖,深吸了一口气。
卫歧移开她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道:“我得去。日后我们总会对上的,难道我还怕他?”
“他已经派人刺杀过你,”嘉卉喃喃道,“我父亲就是去了他的宴会,再也没出来过......”
她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好像空了一瞬。嘉卉一把抱住他,恳求道:“你别去。我知道你不害怕,可我怕......你不能去,或者就带我一道去。”
最后一句话像是飘出来的,卫歧手臂收紧搂了一下她,又放开手。
他道:“我必须去,我决不能让他觉得我连去他府里一趟都不敢。何况,他今日大宴宾客,请了不少钱塘名流,不会对我贸然下手。”
嘉卉怔怔地看着他,可她的父亲也是在江南王府的宴会上被害的。在之后的几年里,她脑中偶尔浮现那壮丽如行宫的王府,都会情不自禁地打颤。
“你放心,我会回来。”卫歧拿下她的手,大步向房门走去。
“你别去!”嘉卉小跑几步,在房门口拉住他。
她仰起脸,慌乱说道:“我求求你了,你别去。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我现在就要你回来......”
卫歧看向她的脸,嘉卉心下一喜,以为他是改了主意。不料身子一轻,她被横抱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他摸了一下她的脸,坚定地快步走了,重重合上屋门。嘉卉愣了一瞬,再奔到门前时,屋门已经推不开了。
竟然把她锁了起来......
她恨得咬牙,颓然坐下,思绪乱得如同纷飞柳絮,让人一点也抓不住。良久,嘉卉才扶着门起身。
冷静下来后,她也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若是江南王直接给她下请柬,她恐怕也是会毫不犹豫去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然而一想到他此刻正在去王府的路上,嘉卉握紧了手心。江南王能否看在镇国公的面上对他手下留情,或者他会不会知道卫歧的真实身世?可他已经派人刺杀过他一回了......
嘉卉忽然发笑,坐到床榻上,呆呆地看着日头照射在床帐上的一点光团。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进来的是延意。
她手里捧着早膳,有些歉疚道:“阿卉你饿了吧?老大让我过半个时辰再给你送膳。”
“他还说了什么?”
崔延意忙不叠道:“他说让你冷静想想。”
嘉卉霍然起身,胸口起伏。延意张大了嘴,愣愣地看向她,憋出一句:“你们又吵架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你放下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我留下来陪你吧。”崔延意立即道。
“这也是他的吩咐?”
延意摇摇头,说道:“他没说。”
嘉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用陪我,你去忙你自己的。”
说完,她也没有再看崔延意的反应,坐下了。嘉卉告诉自己,她只是帮忙传话的,不要对她撒气。
但一想到冷静二字,嘉卉就强忍住摔打东西的冲动。
崔延意犹疑片刻,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嘉卉听到了她锁门的声音,捏紧了手中的筷子。
她吃不下,重重放下,走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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