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7
申润时常会有一种感觉，在人生的某些时刻，他会突然觉得自己背后存在一双看不见的手，悄然拨弄着他的命运。
比如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踏入圣格兰奇，轻易攻破铃木重工的防火墙，发现关于“普罗米修斯”项目的资料时，这样的直觉几乎支配了他全部的思维。
后来他被那个超级AI绑架到冥河彼岸，从它口中得到对当年那份直觉的印证，那份资料确实是“普罗米修斯”本人特意让他发现的。
而现在，他看着这扇缓缓升起的金属巨门，李泰民在他身旁看着还未消散的黑光，口中喃喃着，“这些黑色的光...”
他的语气染上惊奇：“我...我一周前在回国的飞机上见过！”
这一刻，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上申润的心头，他几乎是立刻明悟过来，从他答应接下这次委托，不，从他在商场遇见明轩夫妇开始，他就踏入了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局”。
一切都太巧了。
办公地点一直在写字楼的设计师怎么会突然被分配到巡视店面的任务？九州的圣诞节并不是节假日，航天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怎么会在工作日陪老婆去商场？
李泰民乘坐的那架飞机为什么会在万米高空被人劫持，又为什么会顺利降落在因大雪天气而航道拥挤的青崖机场。
明轩熟识的酒吧老板，李泰河秘书的战友怎么刚好是同一个人，而这家酒吧怎么又恰好开在申润家门口。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约定好会在平安夜回家的申泽为什么会被突然发生的某件事绊住，恰好回不了家。
想明白了一切之后，申润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冥河，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他真的不喜欢被人在潜移默化中操纵命运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申润希望那位“和平爱好者”可以直接联系他本人，而不是躲在幕后，拐弯抹角，想尽办法展现它的“微操作”。
而且，如果是直接和冥河谈，佣金也不会只有五万。
啊不对，现在已经降到两万五了......
申润默默腹诽着，整件事他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搞明白，保护李泰民明显是个幌子，冥河费尽心思把他“安排”到云端酒店，一定是为了这里价值最高的东西——那两块数据条。
但它不是已经派了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爱将”来这里了吗？
以申泽的能力，就算冥河要他一个晚上打下圣格兰奇也并非做不到的难事，更何况是取两块小小的数据条。
既然申泽在这里，冥河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自己也搞来这里？
除非...
申润心里有了一个猜想，唯一有可能的猜想——申泽来这里并不是受到了冥河的指示，他是出于个人意志，自己来的这里。
至于那句“杀一个人，取一样东西”，这个人不是李泰民，这样东西也不是数据条。
申润一边想，一边领着两个孩子从升起三分之一的大门处钻了进去。
等三个人都进去之后，他又控制大门的系统下降，将身后的雇佣兵和混混阻隔在外。
在挨个房间寻找都道勋的过程中，申润趁机问申泽，“你要杀的人和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申泽一边推开一间房间的门，一边对他眨了眨眼，“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用知道人我已经杀了，东西也已经在我手里就可以了。”
“已经杀了？什么时候，你昨晚不是一直和我呆在一起吗？”
不，申润突然回忆起一个细节，申泽从来不是会和他搞冷战的人，他向来是生气不会憋着、绝不留隔夜气的性格，以申润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在昨晚的牌局结束之后直接摸进自己的房间，怎么会连消息都不回，一直到深夜才过来。
而且来的时候还特意洗了澡，应该也是因为身上沾了血，不想让申润闻到味道的缘故。
那么，他杀了谁？
不会是徐会长或者金社长这两个“枪手”，那就只能是霍华德和克里其中之一。
-
他们在这栋地下堡垒的第三层找到了都道勋和那两块数据条，和这些一起出现的在房间里的还有微星科技的执行副总裁。
克里拿着一把手枪，枪口抵在都道勋的太阳xue上，后者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脚都被捆缚着。
“道勋哥！”
房间内还站着两排云端酒店的职业安保，李泰民刚踏进房间，他们动作迅速，抽出手枪齐刷刷指向三人。
申润眼疾手快，一把拉过李泰民，将他护在自己身后，同时拔枪，枪口瞄准克里的眉心。
被枪指头顶的都道勋情绪激动，“少爷！少爷你不能来这里！快走，快走啊！”
站在他背后的克里大笑两声，“泰民啊，我找人请你过来你不配合，现在怎么又主动送上门来。”
他把抵在都道勋太阳xue上的枪口往前送了送，视线移向申润，“私人助理？有意思，安保公司都不敢接的委托，你敢接，你不死在这里谁死在这里，把枪放下，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了。”
“道勋哥！”
李泰民在申润背后悄悄探头，正好看到克里的抵枪的动作，又是一声惊呼。
申润没有说话，依旧紧握着手里的枪，与克里和那些安保对峙了足足半分钟，他才缓缓放下手臂。
“很好，算你识相。”克里又发出大笑声，“好了，现在泰民过来，给我把这个该死的破装置打开。”
“不！少爷，不能打开，不能把数据条给他！”
都道勋嘶吼着想要阻止李泰民靠近，额角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击，登时头破血流。
“闭嘴！”克里收回枪托，枪口重新抵住他的太阳xue，“泰民啊，你和你大哥真是一对草包，但你们的父亲冥顽不灵，就算清楚两个儿子一个秉性恶劣，一个懦弱无能，也要把微星交给你们继承，甚至还想要把我踢出董事会。”
他表情狰狞的瞪着李泰民，“凭什么？没有我，微星会有今天吗？好在老天有眼，他死了，你大哥也死了，现在只剩下个你。”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用你的生物信息打开套在数据条外面的破机器，不然，昨天晚上我们见面时你就该死了。”
“所以，现在过来把数据条给我，然后在这张纸上签字，放弃继承权，说不定我会发善心，留你一命。”
都道勋顾不上额角不断往下流的鲜血，他一边怒骂克里是“狗崽子”，之后又立刻换了副表情，颤抖着对李泰民说，“别听他的！少爷，不要管我！那位申先生，求你赶快带他走！”
李泰民抓着申润的衣角，早就慌了神，他心中清楚，一旦真的替克里打开数据条，这头一直潜伏在公司内部的恶狼会立刻杀死失去价值的自己，但是，如果不把数据条给他，道勋哥怎么办？而且就算现在他们想走，前面是酒店的职业安保，后面是黑虎堂的花衬衫混混，外面还有武装无人机。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他急得满头是汗，将他护在身后的男人在此时开口，“泰民，你去把装置打开。”
“我我...我去打开吗？”李泰民的脑子里一片浆糊，话都说不利索。
“嗯，你往装置那里走，放心，没拿到数据条之前他不会杀你，我保证，我会确认都先生还有你的安全。”他把李泰民往前推了推，“去吧。”
这个动作落在都道勋眼中，让他误以为申润临时背叛了合约，当即大喊，“呀！狗崽子！你要干什么！”
申润却没有理会他，又推了推李泰民，“快去，相信我。”
事到如今，李泰民知道自己也没有别的选择，反正横竖都要死，不如听保镖先生的，搏一把。
他双腿打着哆嗦，颤巍巍走向房间侧边放着的金属装置。
申润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年，“收了我的钱就要帮忙，知道吗？”
申泽揉了揉脖子，笑着说，“当然，我最听话了。”
两人说话间，李泰民已经向前走出不短的一段距离，申润叫他，“泰云！”
李泰民本能回头，却看见一道虚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他被人抱住，视野一片漆黑，耳畔响起数声枪鸣。
是泰民啊...
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巨大的枪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耳鸣不止。
看见那个雇佣兵冲向李泰民，克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刚要有所动作，他突然感受到一阵冰冷的气息，身材高大的青年像鬼一样出现在身后。
申泽一只手握住克里的咽喉，手掌发力，男人的脖颈像一块被捏变形的橡皮泥，瞬息之间失去性命。
从李泰民听见申润叫自己而回头，到房间中只剩下四个喘气的活人，前后不知道有没有十秒钟。
申润放开怀里的少年，李泰民愣愣地看着满地尸体，下巴像是脱臼了一样，张大嘴，怎么也合不拢。
都道勋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辙，只是他坐在房间中视角最佳的位置，完整、清晰的看到了两个人动手的全过程。
那个人！那个人！
那个人明明一直在门外，怎么能瞬间移动到克里的背后？是鬼吗？是鬼吧！
申泽解开他身上的束缚，走至申润和那个未成年男孩之间，从物理层面把他们隔开。
他掐着申润的脖子，把他捞到自己身边，“你应该直接把他摁在地上，而不是抱着他。”
申润擡手想去揉申泽的头发，后者很配合地低下头，任他揉搓自己的长发。
申润说，“我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了。”申泽看向李泰民，“去把数据条拿出来。”
都道勋这时才缓过神，认出这个长发男人是不死鸟的凯文.菲尼克斯。
听了他的话，都道勋本就悬着的心更加紧张，他把李泰民护在身后，“凯文先生，你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凯文.菲尼克斯。”
申泽脸上没有表情，“研究冥河之外的超级AI是违法行为，这两块数据条不是属于你们的东西。”
都道勋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身后男孩的胳膊，“泰民，把数据条给这位先生吧。”
李泰民没有说话，走到金属装置旁，用自己的生物信息将那台机器开启，露出两块薄薄的“铁片”。
申润看着那熟悉的东西，额头又开始阵阵发疼。
什么狗屁数据条，这明明是两张芯片。
-
申泽将两张芯片放进克里事先准备的冷冻箱，带着他们在建筑的最底层找到那辆黑色外壳的战术装甲车。
战车的内部空间极为狭窄，最多能坐下两个人。
申润把装着芯片的冷冻箱放到李泰民脚下，“这车有自动驾驶，你们开着车走。”
“哥，那你们呢？”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李泰民直到这时才晕乎乎的反应过来，这两个人似乎早就认识，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他清秀的俊脸涨得通红，不敢再去看那个长发帅哥。
“但是我们现在该去哪呢？这两块数据条我们又该交给谁？”都道勋看向车外的二人。
申润把自己掌心的数据线连接在车载系统的插槽上，黑光自行覆写程序，那位策划这场大戏的“幕后导演”接管了车辆的行驶权限。
“这辆车会把你们带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到了那里自然有人会安排后续。”
“好吧...”
李泰民趴在车窗上看着申润，“哥，我们还会再见吗？”
申泽伸出一只手挡在他的眼前，阻断他的视线，“不要盯着别人的哥哥看。”
“真的很小气啊....”
李泰民用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却还是被申泽听到，在他脸色沉下来之前，战车自行启动，调转方向，朝着地下通道疾驰而去。
*
他们走后，申润看向弟弟，“那两块芯片里装着的....”
申泽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你猜的没错，是那次从冥河里跑出来的超级AI。”
“所以，这一年里你和它，你们一直在想办法回收那些偷跑出来的人工智能？”
“对，他们手里的是最后两个了。”
申润莫名松了口气，过去的一年里，其实他一直对申泽炸冥河这件事有些介怀，倒不是说要指责弟弟什么，而是他清楚这一举动会造成怎样恐怖的后果。
现在好了，跑出来的“恶鬼”们都被收了回去，也代表着爆炸事故终于正式画上句号。
“那我们呢？”申泽问他，“我们去哪？”
申润没有直接回答他，反倒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冥河策划的这一切，你事先知道吗？”
申泽表情乖巧，“一开始不知道，是在你告诉我它帮我出千赢牌之后才知道的。”
“是它告诉你酒店地下停着一辆战术装甲车的吗？”
申泽又点了点头，他投影出一张三维地图，“它还给我们规划了一条逃生路线，可以从我们现在站的地方直接通向酒店园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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