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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禅(2 / 2)

“这也有道理。不过,因是畜生,无法知其本心。你这样看,也许不无道理。而且是显现武藏与春山心境的好话题。”

大渊回答后,长冈寄之追问道:“请问师傅,春山当时的本相如何?”

“嗯,问得好!禅本是去杂念,与天地合一之法。无邪念,无害人之心,空寂无一物,在害怕人的小蛇眼中看来当然有如木石。春山虽弱冠,近年来却已有相当进境。”

“师傅,武藏和春山的差异呢?”

大渊直爽回道:“春山之禅是僧侣之禅。”

“哦,什么叫僧侣之禅?”

“僧侣本是断绝俗缘的出家人,所以跟婆娑的因缘不深。坐禅之法,系以道元禅师(8)的坐禅为始,后经历代禅师的努力,建立了坐禅的系统方法。若从幼时循序教之,除非是相当愚蠢之人,否则必能体得禅的本体,就像只要是武士,谁都领会得相应的武术一般。”

“那么,武藏先生呢?”

“由于平居的严格修持,无论在兵法之道或做人方面,武藏先生已臻至相当高的境界。为使兵法之道趋于更高层次,才去盘足坐禅。因缘际会,导引他坐禅的是春山。”

“诚然。”

“因而,武藏先生的坐禅不是僧侣的坐禅,而是兵法家为兵法的坐禅。这样当然与春山不同,会全身散发争斗之气,使小蛇遁走。”

寄之一面点头,一面又问道:“师傅,还有一个问题。武藏先生能不能靠现在的坐禅而抵悟道之境?”

大渊闭目深思后,轻声答道:“据说,兵法的极致是弃刀。若说这就是悟,是剑禅合一,固无异论。塜原卜传、伊藤一刀斋及近日的柳生石舟斋,这些称为名人的兵法家臻此极致时,都已不言兵法,弃刀,脱此世苦海,以风月为友,度其余生。但武藏先生与此不同。”

不仅寄之,连光尚、尾藤金及家臣都听之入神。

“在修业过程中,剑与禅本来相仿,在终极方面却相反。不弃剑,兵法家之悟不可得。但武藏先生不肯轻易弃剑。他要借坐禅之法,使兵法直臻真如之境。他对剑真是惊人的执着。”

寄之插口说:“师傅,这样,难道始终无法悟道,无法剑禅合一吗?”

大渊抬眼说:“我不以为如此。武藏先生之道终究是菩萨之道,苦多,佛果亦大。法有不同,佛果亦有别。总有一天会触及真如,醒于佛性。那时,武藏要如何转法轮呢?”

接着他又附加一句:“寄之先生,你和武藏先生关系特别。贫僧担心的倒是武藏先生的病体,请你好好关照。……”

光尚听了这难得的武藏修业之事,不禁舒了一口气,旋即褒扬尾藤金,说:“金右卫门,你能看出武藏的兵法,真了不起!”

于是赐他一把短刀。尾藤金光彩无比,想退下时,光尚把他叫住:“金右,慢着!”

尾藤金回到座位上,光尚以完全不同的表情责问道:“金右,据说你还未续弦?”

尾藤金满脸不愿意回答的样子。

“是。”

“你不觉得令堂抚育幼儿很辛苦吗?”

“不,不会,已请有奶妈。”

“尽管如此,还是很辛苦啊!毕竟是过了七十岁的老人。”

“是。”

“早点续弦吧!”

“是。”

“你也有不便之处吗?”

“没有。有家仆,也有奴婢,所以独身也很不错。有了妻子,黏三黏四,行动反而不便。”

“哈,哈,哈,胡说八道。像刚才所说,即使有若干人手,令堂抚养孙子的辛劳……”

“不,母亲说要把孩子养得胜于我,所以精神健铄。”

尾藤金始终固执己见。光尚表情愕然。

“不错,令堂确是有名的女杰,一定能把孙子养得很好。但是,金右,你认为令堂一直都健壮如恒吗?对此,连弱冠的我,也都知道。”

尾藤金无言以对,只垂头答道:“是。”

“低禄的人还有可说,但高禄的你,过了五十岁,仍跟少年人一起游玩,世人的风闻并不好。金右,我替你找个不下于令堂的爽朗女杰,一切包在我身上!”

少主这样断言,连一向豪强的尾藤金也不得不屈服,逃避般地说:“是,待属下回去跟母亲商量。”

说罢便退下。

尾藤金困恼已极的表情非常奇特,所以在座的家臣都出声大笑。光尚立刻当场商讨尾藤金继室的人选。

除了提出此事的光尚之外,家臣们都因对方是尾藤金,半开玩笑地提出许多名字,但要找个跟尾藤金配得来的女杰,确实不易。

在这时候,光尚拍了一下膝盖,说道:“唔,有了!新太郎的妹妹阿松如何?”

众人都表赞同。不错,说起阿松确是藩里名列第一的女杰,禄额虽不及尾藤家,但寺尾家也是丹后宫津以来累代的名门。而且阿松现在虽已五十岁,却也是一个以独身度过大半生涯的怪人。如果这两个人能结合,必定会成为世上罕有的夫妇。

“各位,以为如何?”光尚又问。

“是,想必是天作的一对。”众人异口同声,半觉有趣地回答。

光尚非常高兴。但双方都是难缠的人物,所以一般认为这对夫妇,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结合在一起的。于是,光尚嘱咐道:“这件事要守密!”

尾藤金探知武藏兵法之事立刻在藩中传开,尤其小蛇的故事似乎更容易宣扬开来,长期在藩里传播,迄今已成古老的传说基型。

但是,藩里的人因为没有听过大渊和尚的解说,所以对这问题的解释众说纷纭,其中有这样的说法:“先生已是六十岁的老人,兵法已完成,而且也参禅,所以能稳如泰山。但现在杀气四溢,连小蛇也畏避,实在不平凡。”

“是啊,先生年轻时,骂佛,诋毁经卷,或因此而为佛怪罪,天生即为魔界之鬼。”

“先生年轻时只跟无数的兵法家比试,毫无慈悲地杀人,这些怨灵想必不会轻易放过。瞧!近来的先生!似乎有什么附体一般。”不很了解的下级武士中,有人这么说。

在这种情况下,bsp;一天深夜,藩里的五个年轻武士,在朋友家玩到深夜,然后去了高田原千反町附近。这附近有一间微秩下级武士居住的武士馆,处处都有空地,空地上是繁茂的森林。一到深夜,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

这五个年轻武士,已喝得有点酒意醺然,而且血气方刚,所以放声言笑,耸肩而行。突然,五人各自发出小小的叫声,停下了脚步。

背上一股冷气直往上冒。刹那间,全身冻结,脚跟好像被钉在地上,耳中听到一种奇异的响音,那脚步声似踩在地上,又仿佛未着地而行。

五人面面相觑,回首观望。从微黑中轻飘迫来的并非此世之人。白衣乱发,苍白的脸上一双燃起熊熊烈火的大眼睛,五人起身逃跑,但仔细一看,原来是武藏。

这故事很贴合当时武藏脱俗的形象,所以一直流传至今。

尾藤金探知武藏兵法的那天傍晚,武藏在春山陪伴下回到了府邸,但看来脸色很不对劲,他也立刻就寝,心窝似乎相当疼痛,晚饭也没吃。

信行非常担心,阿松得到消息后,急忙赶来看护。

过了十天,胃痛仍未见好转。

这天,阿松入夜后仍未离开武藏居室,用手推摩武藏背部,这时,武藏突然起身站起道:“松小姐,我到永国家一下。”

武藏到永国家,道:“永国,替我打把长刀!”

永国见武藏形迹与平素不同,遂问道:“先生,何事?”

“嗯,我要一把新刀,未曾沾过人血的清纯之刀。永国,这次的要求可不简单呵。这不是杀人的刀,而是要带到天界的刀,比喻来说,就是不动明王的剑!”

这艰难的要求,更激起了永国的豪气。但是,武藏那比平时凶恶的声音与目光,已形成一种气势,使永国之心战栗。

“先生!我答应。永国定用尽所有精魂,打制一把先生所希望的刀……”永国举目挺胸,昂然回答。

五个年轻武士所见的,就是这天晚上,从永国家踏上归途的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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