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个身影撞开了大门。
小英子像一个在雪堆里和土堆里打过滚的面人,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很明显哭过了——脸颊上泪水流过的地方冻成红肿的一条。她大声喊:“阿爸!我被人欺负了!”
冰天雪地的,一个姑娘家大老远跑回家,是个男人就知道“欺负”是什么意思。
英子带进来的寒风吹淡了屋里熊熊的热气、男人特有的臭气和刺鼻的酒气,老少爷们搁筷子的搁筷子,放碗的放碗,一起看向英子的爹,这时候要他一个说法。英子的妈也从后面厨房钻出来,手里一盆野鸡蛋还没来得及放下,黄黄白白的蛋清差点倒了出来。
“看啥?先给孩子弄口吃的,去!”英子爹虎着脸冲着英子娘吼了一嗓子,然后招招手,示意闺女过来。
豹子连忙起身让位,正好和英子打了一个照面,现在他已经比这姑娘高出整整一个头——这时候不该多看多想的,但他忍不住瞄了几眼,山里姑娘长得快,英子已经出落得腰是腰胯是胯,宁家的六年光阴,则让她比普通女孩儿白嫩精致许多。英子举着脏兮兮的袖子擦脸,雪水抹去了,露出一张五官精致的脸,以及即使哭得红红肿肿,依然恶狠狠闪着光的大眼睛。
英子爹闷着头不说话,递给女儿一缸子烫呼呼的树米酒,英子接过去,不自觉地把缸子转了半圈,嘴巴凑到把手那里没人碰过的地方,然后“咕嘟咕嘟”的喝得又急又快,一会儿工夫,苍白的脸上就泛起红晕来。
男人们都不说话,只是个个伸手,把锅子里的好肉挑到英子面前的碗里,看着这丫头嚼得凶神恶煞,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这大雪夜的,从宁家一口气跑回村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熟练的老猎手也不敢摸着黑赶夜路,英子能这么平平安安坐到父亲身边,已经是很幸运的事儿。
英子娘把野鸡蛋山菜汤端了出来,大碗塞进女儿手里,心疼地摸着女儿头发。眼睁睁看着闺女把热汤喝了大半,才说:“英子,娘打了热水,先洗洗脸去。”
“洗啥脸?闪开闪开。”英子爹捉住女儿肩膀,板正过来,“说说,怎么回事?”
也不知是酒,是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英子的脸胀地紫红,一口气没顺过来,猛地抽泣一声,伸手揉着鼻子说:“大少爷他……”
“行了!这种事哪有非让女孩儿家说的!”英子娘别过脸去,把英子死死搂在怀里,英子想把脑袋挣出来,娘心疼咧,搂得紧紧的。
英子爹闷着头喝了一大缸子酒,回头看着豹子,“你说!”
豹子舔了舔嘴唇,死死盯着大木头桌子上的一条缝,呼,吸,呼,吸,一捶桌子站起来:“拿家伙,砍他。”
英子从母亲的怀抱里拔出脑袋来,鼻涕都来不及擦,张嘴问:“啊?”
“被人欺负了就要还手。”豹子说,“瀚格尔村的男人又没死绝了。”
围坐的男人们“哗啦啦”站起来,穿袄子的穿袄子,拿家伙的拿家伙,山里人就是这样——好像是有一年开春,山里头饿疯了的野狼叼走了村里的一个孩子,七个村子的男人们联合起来赶山,几乎把狼群赶尽杀绝。
“等一下……”英子跳起来去拦。
群情沸腾的没人理她。
“你们要砍谁?”英子站在屋子中央大声嚷嚷:“欺负我的是大少奶奶!”
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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