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
盛葳的目光缓缓从窗外收回,落在他的脸上,那双绿眸里只有陌生又平静的审视。
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知道是谁,却无法激起内心波澜的陌生人。
没有回应。
张慕尘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疼痛细密而尖锐,他将一切情绪死死地强压下去。
“你……你好些了吗?”他无力地问。
盛葳看了他几秒后,目光又重新转向窗外,黑瞎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探视时间很短,张慕尘看似没有什么反应,但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病房,靠在走廊墙壁上捂脸,只有自己知道其实快疯掉了。
他知道,急不来。只要她还活着,哪怕不再认得他,不再需要他,他也必须接受。
几天后,她转入普通病房,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临床住着的是恢复中的张启灵。
两人大多数时候都很相似,一个看窗外出神,一个闭目养神,倒有种诡异的和谐。
张海楼、张海侠他们也开始轮流来看她,无邪和胖子也来过几次,他们什么都没问,只是看看她和小哥恢复得怎么样。
然而,盛葳就像一口深井,无论谁来,无论投入多少关切,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变成他们眼中“合格”的张家人,却是以一种让所有知情者都心头沉重的方式。
血脉带来的近乎本能的淡漠和内敛,取代了她曾经鲜活、甚至有些尖锐的个性。
但张家人历经世事沧桑,面对变故,骨子里解决问题的本能远大于情绪的沉溺。
但盛葳这种近乎“心死”的状态,却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只能等待时机。
转机在一个平静的上午,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降临。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张海侠拎着保温壶踏出电梯,刚走到护士站附近,敏锐的听觉便捕捉到一个略显局促的男声正在询问: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盛葳的病人?”
张海侠脚步顿住,不着痕迹地侧目。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穿着朴素,气质干净带着书卷气,像是学生,怀里抱着牛皮纸包裹,不像是寻常探病的礼物。
张海侠迅速在脑中过滤了一遍盛葳已知的社会关系,确认这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护士正在翻查记录,有些面露难色。
张海侠适时上前,脸上挂起温和无害的笑容,对护士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年轻人:
“你好,我认识盛葳,刚听说你在找她?”他一边说,一边快速打量着对方。
年轻人看到张海侠,明显松了口气:
“太好了!您好,我叫周墨,家里长辈嘱咐我来找一位叫盛葳的女士,送点东西给她,我找了好几家医院才打听到这里。”
“哦?辛苦了。”张海侠目光扫过那牛皮纸包裹,捕捉到一丝极淡却独特的香气。
油墨混合着纸张的味道?他状似随意地问:“看你抱着东西,像是……宣纸?”
年轻人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先生好眼力,是的,是上好的泾县生宣,我家在琉璃厂那边开了家墨香斋,老字号了。”
墨香斋?张海侠心思电转,立刻想起那是盛葳以前常去买绘画用品的一家老店,店主是位和蔼的老人,和她也算有些交情。
“原来如此,”张海侠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但疑窦未消,“我带你过去吧。”
“谢谢您!”他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激。
病房里,盛葳仍旧发呆,张海楼正削着牙签,黑瞎子在发消息,张启灵闭目养神。
见张海侠带着个陌生人进来,张海楼疑惑地挑眉:“虾仔,这位是?”
年轻人被一屋子人看着,有些紧张,客气地开口:“你们好,打扰了,我叫周墨,家中长辈托我来转交东西给盛葳女士。”
一直对周遭充耳不闻的盛葳,像是被周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缓缓地转过头来。
看惯了她漠然表情的几人,却敏锐捕捉到她少见的情绪波动,就像是死水微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盛葳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就是。”
病房里安静下来,张海楼和张海侠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张启灵也不知何时睁开眼。
周墨连忙将包裹递过去,盛葳伸出左手,缓缓地解开缠绕的麻绳,掀开牛皮纸。
里面有一封信,以及一叠质地优良的生宣,宣纸最上面一张用毛笔字写着一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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