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裹着风灌进老巷子,刘益明家的铁皮门被吹得哐当响。
许健缩着脖子往墙根蹭了蹭,后颈沾着冷汗,黏在褪色的格子衬衫上。
他望着茶几对面的刘益明,对方手指正一下下敲着玻璃,指节泛白,像在敲某种催命的鼓点。
"下个月三号,我和苏静去领证。"刘益明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碴子。
他抬眼时眼尾吊起,眼白里爬着血丝,"方圆,许健,你们俩当伴郎,得备份子钱。"
茶几下的老风扇嗡鸣着转,带起桌上的瓜子壳。
方圆夹着烟的手顿了顿,烟灰簌簌在西裤上:"益明哥这是好事啊,咋......"他扫过刘益明绷紧的下颌线,后半句咽回喉咙里。
许健喉结滚动两下。
他能闻到刘益明身上散着的酒气,混着雨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三天前刘益明还在酒局上骂"婚姻是坟墓",今儿突然要领证,活像有人拿枪抵着他后脑勺。"那...那必须的,我明儿就去挑礼物。"他干笑两声,指甲掐进掌心,"苏静呢?
咋没见她?"
"她在里屋歇着。"刘益明突然倾身,胳膊肘压在茶几上,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许健,你记不记得三年前?
苏静她爸妈刚走那会儿,你总往她家跑。"
许健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三年前苏静父母出车祸那周,他确实每天去送饭菜——苏静蹲在楼道里哭到脱水,他怕她想不开。
可刘益明这话时,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后脊梁发凉:"益明哥,我和苏静是发,那时候......"
"发?"刘益明打断他,从裤兜摸出包红塔山,抽出一根却没点,"发会趁她喝醉把人按在沙发上?
发会把她项链扯断,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他突然笑了,嘴角扯得老高,"苏苏,那天她喊疼,你'疼才记得住我'。"
许健的耳朵嗡地炸开。
他猛地站起来,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疯了!
我那天根本没......"
"坐下。"刘益明的声音沉下来,右手探进沙发缝,再抽出来时,握着把生锈的大扳手。
金属表面沾着暗褐色的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五个月前,你我让你去家里取钱。"他用扳手敲了敲自己膝盖,"可我查了银行流水,那天我根本没取过钱。
你进我家,到底翻什么?"
许健的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五个月前刘益明出差,确实打电话让他去取在床头柜的银行卡——他记得清楚,那天苏静也在,蹲在阳台给绿萝浇水。
可此刻刘益明的眼睛像两口黑井,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夜市看见的算命摊子,那瞎子"遇黑井,血光现"。"益明哥,你记错了!"他的声音抖得厉害,"那天苏静也在,她能......"
"苏苏能作证?"刘益明突然站起来,扳手在手里转了个圈。
他比许健高半头,阴影罩下来时,许健看见他后颈有道红印,像朵没开全的花,"行啊,夜里十点,去你家。
让苏苏当面。"
里屋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苏静扶着门框站在那儿,脸色白得像墙皮,手指绞着睡裙的蕾丝边。
她望着刘益明手里的扳手,喉咙动了动:"益明,雨这么大......"
"没事。"刘益明转头,脸上突然浮起笑,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走过去揽住苏静肩膀,拇指蹭过她微微隆起的腹,"我就是想和阿健清楚。
毕竟......"他的声音放轻,像是怕惊着什么,"毕竟咱们孩子快三个月了,得让他认认叔伯。"
许健盯着那只搭在苏静肚子上的手。
刘益明的拇指在同一个位置摩挲,像在确认什么。
他突然想起今早苏静发的消息:"益明最近总盯着我肚子看,眼神怪吓人的。"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铁皮门被风撞得哐当响。
许健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雨声,一下,两下,像在数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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