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男人,与一个浑身伤痛的十七岁少年,先后朝夜色中骨碌碌滚远的玻璃缸扑了过去——也几乎同一时间扑到了。
府太蓝来不及抢先抓住景观缸,只好在卡特指尖即将碰上它时,扬起一脚,将它再次远远踢飞。
一个普通人与猎人的区别,正存在于一转即逝的细微瞬间里。
卡特不是笨蛋,但他没有作战经验,也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所以他自然没意识到,他其实无需着急害怕——他此刻最该干的事,反而是趁府太蓝扑近时,冲后者头上来一枪。
居民景观缸是《1998巢穴人道法案》给予卡特的福利,就算府太蓝抢走了也用不了;而且它的使用方法,就是叫一声缸中居民的名字而已——那何必一定要拿在手上叫?
不管卡特是转身开枪,还是原地叫一声居民名字,扑近了他的府太蓝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是正如府太蓝预料的一样,卡特在那一瞬间里,选择了一个最符合普通人常识的行动:他朝景观缸追上去了。
唉,为了一个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还得跟卡特演一场争夺戏。
府太蓝衡量了一下他与公寓楼的距离,抬手就朝卡特后背开了一枪。
卡特被子弹一推,往前趔趄几步,当即跌了个狗啃泥。
“欸呀,你正在遭受攻击,”不知道是哪个居民,从玻璃缸里细声细气地,“快点叫——”
不等它把话下去,府太蓝对准卡特后脑勺,倾泻出了一串子弹。
卡特不会痛也不会受伤,挨一下子弹,就下意识地想抬起头;可他才刚一抬头,下一颗子弹又来了,再次将他脑袋磕在地上——枪声沉重地回荡在夜色里,一圈一圈震裂了空气,将居民后半句话全淹没了。
等枪声散去时,府太蓝早已一步冲上去,抄起景观缸,抬步就跑。
“欸,起来,”缸中穿黄衣服的居民,被颠得摇摇晃晃,却兀自不觉,道:“头一回有人给我磕这么多响头。”
“不多照顾照顾他,我都不好意思了。”白衣服居民。
“府太蓝,”
卡特爬起来了,满嘴怒骂与脏话中,夹杂了几道朝府太蓝扑来、却了空的枪火。“你等着我的——”
“卡特,”绿衣服的居民叫道,“你傻不傻呀,你用不着——”
府太蓝一边跑,一边把手伸进缸里,及时地一把将那个居民给推到玻璃上,压出一片扁平面孔;后面半句话自然也呜呜地听不清了。
“不用拿着玻璃缸!”
刚堵住绿的嘴,白突然尖叫起来,打了府太蓝一个猝不及防。“叫名字就行!”
不就是磕了几个头吗,至于吗?府太蓝心里滚过去一连串的骂——他怎么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热心回报的居民?
卡特一怔,立即从身后遥遥吼道:“黄!”
他要瞬移——
念头一起,府太蓝就一头撞上了卡特。
卡特被他撞得闷哼一声,这次却站稳了脚跟;他一手朝景观缸抓来,口中喊起了下一个名字:“——”
府太蓝对准那一张张圆了的嘴,直直一拳捣了进去。
他知道用力打进去的后果是什么,他依然用上了全身力气。
卡特不会疼痛、不会掉的两排牙,硬得就像钢铁兽夹一样,抵刮着府太蓝的手,在他往卡特嘴里砸进去时,生生从手背上撕刮下了一条皮。
府太蓝痛得泪花都泛起来了,却丝毫不敢松劲,反而加剧了力气——牙陷在血肉里,切割着筋脉和神经;他痛得早就拿不稳景观缸了,任它咚一声砸在地上。
在卡特抓上他之前,府太蓝后退一步,抽回了血肉模糊的手。
“呸呸!”
卡特满嘴都是府太蓝的血,一句话也顾不上了,弯腰朝地上使劲唾吐——那是自然的。
别是一个养尊处优的有钱人了,世界上有多少人,在被塞了一嘴的人皮人血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赶紧把它吐干净?
这是府太蓝用血肉换来的一线机会。
他知道,在受枪击、追逐、抢夺……一系列冲突与争斗,一定占据了卡特的大部分注意力;别卡特没有多少作战经验了,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也很难兼顾到方方面面。
卡特似乎没发现,府太蓝是冲着公寓楼跑的。
他瞬移到了府太蓝面前,也就让自己后背对上了公寓楼大门。
当他拼命要把嘴里人血人肉吐干净的时候,府太蓝只轻轻一步绕过他,一手推开公寓楼大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抓住了卡特衣领。
只有把卡特拽进公寓楼里,府太蓝才有机会活着逃出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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