榐扣扣——”
门口传来的响动打断思绪,我抄了一捧冷水扑在脸上,顿时神清气爽。
女管家送来一盅热乎的清水燕窝,我换了傅戎炡亲手挑选的暖白色真丝睡衣开门。
到底还是脸皮薄,所以我宁愿拉着领子遮掩痕迹,别扭却面无异色地品尝,也不想明目张胆地露脖颈。
燕窝食之无味,十分寡淡,说是白开水里掺兑也不为过。
傅戎炡是正儿八经的阔少,吃穿都是高等货,但我是半路认回来的楼家小姐,母亲又是唱戏的,身份上门不当户不对,再加上关系也不明不白,因此他私宅里的这几个人对我一直颇有看法。
我知道他们私下的议论,也知道他们刻意针对,但碍于傅戎炡,也只能继续忍下不快。
燕窝喝了一半,门口又来了个人。
女人送来一件淡绿云纹旗袍,袖口用珍珠装饰,领口勾了金丝线,十分精致漂亮。
“二少爷让你明日宴会穿。”
穿他选的衣服,去他的订婚宴?
傅戎炡给我的羞辱未免太大。
我拉扯着比划了一下,笑盈盈地看着来人。
“劳烦转告二爷,略可惜,衣服不是我的尺码。”
我的身材也算纤瘦,但他送来的这身衣服腰身却更紧些,显然不是我常穿的尺码。
虽然没见过真正的楼嘉玉,可直觉却先行一步给了我提示:
这是依着真正的楼嘉玉定制的衣裳。
他不仅要我在床榻上扮演楼嘉玉,还要我在订婚仪式上顶着她的身份送祝福。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最终也没说什么。
我不想多说,只想赶紧喝了燕窝离开。
15岁,傅戎炡救我一命,21岁,我竭心尽力。
还债6年,想来应该已经两清了才是。
我想逃,但已有的多次失败提醒我,唯有“死”后,他才会放过我。
上海的灯红酒绿、歌舞喧嚣成就了很多年轻人,而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爱安静的小辈。
明知山有虎,何必硬逞能。
一瘸一拐从傅家私宅出来后,我茫然地看着路口。
平时他会吩咐一辆车送我回去,但我今日惹了他,车没了,只剩秋风萧瑟,卷着几片黄叶飞舞。
“楼小姐——”
刚要过马路,女管家捏着一张照片,一个袋子追了过来。
“我知道我们不该为难楼小姐,可少爷……”
我自觉接过照片,细细打量着这两个登对的清秀男女。
男的是傅戎炡,女的嘛……
“是她吗?”
女管家点点头。
我又问,“你们少爷真的很喜欢她吗?”
“少爷在香港呆过一年,和楼小姐是隔壁邻居,竹马青梅……”
原来如此。
我站在秋风里,窥探了傅戎炡深藏多年的爱意。
傅戎炡被仇家绑架关在香港,楼嘉玉恰好当了他的邻居,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陪伴中约定了终身,留下了笑意盎然的合照。
淡绿色云纹旗袍是楼嘉玉在照片里的穿着,死后则成了傅戎炡惦记的执念。
女管家说完请求,眼巴巴地看着我,等着我点头。
我欢喜欣然,“嗯,我答应。”
她追出来恳求我收下衣服,让我明天一定要穿过去。
人死灯灭,新婚大喜,我这个冒牌货自当如他所愿,借她之名,送上祝福。
拎着衣服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我委身钻进了街边的墨宝铺子。
进店一来为避寒休息,二来为挑个礼物。
傅戎炡的订婚宴请了上海大半的名门望族,楼家自然也座上之宾,而我作为他表妹的英文老师,更得单独备一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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